活着还是死了

——大器免成

序言：这些其实都是我早几年拍摄的真实照片，以期引起媒体关注，却谁料各路媒体越来越嚣张，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媚俗，越来越堕落。相亲的热衷于相亲，乐作剧的其乐也融融继续着乐作剧。谁会把镜头对着农民？谁人眼里还有穷人？

他们都在苟且地活着，真正该死的也许就是我这个活得比他们滋润的人。

死了。死就是了。作家余华说穷人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活着；那么我说我之所以死了，就是为了死了。

人活一辈子，横竖都是死。活着没意思，不妨死一次！

今年的春天有点特别冷。

远在北京打工的孩子他大舅说，身上裹着一床厚厚的棉被还是抵御不了那份冷。从腊月里到三月份，太阳不露一次屁股儿，确实冷得很！

我躺在南方家乡自个儿的床上，朝着窗外阴沉沉的老天，极其轻蔑地喷出一缕烟末儿：我让你冷，看看到底谁比谁狠！

我斜斜地躺着，慢慢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薄薄的刀片，这次我不再用它来处理我那浓浓的络腮胡子，我轻轻地掂着它，白晃晃的刀锋泛着晶莹莹的蓝光，狠狠地吻在手腕处的大动脉上-------

好像千年古井一下子被捅开了泉眼，嘀嗒嘀嗒，哗啦哗啦，泉水呜咽，溪流奔泻，鸟雀欢鸣，老天愕然，还来不及感知痛苦的感觉，我就飘升到了另一个世界。

哈哈，我死了。

乌拉，我终于死了。

死了的感觉真好！

能不好吗？活着真的太苦太累了！

为了这一大家子人口，我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到处打工，哪里工资高就往哪里跑，受尽了多少屈辱，耗费了多少心血，我容易吗，我？

“你倒是轻松了，”老天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看你看你那一大家子人口，会有谁管他们呢？往后的日子，他们可惨啦！”

软绵绵地，我张开了我那只黑黝黝的天眼。

那是你的女儿小芳，原本喜欢读书的她自从你死了之后，便再也无心向学，最后郁郁而终。

右图中拿杯子伸手乞讨的就是你可爱的儿子小龙，你死了，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他只好上街乞讨。可惜的是这座城市不缺繁华，独缺关爱。人们最讨厌的就是乞丐，他们宁肯赌博输得不亦乐乎，嫖娼罚得不亦乐乎，就是不肯给你儿子施舍一个铜板儿。

在北京西四环四季青桥西南角的一片草坪上，50多名因被拖欠工资而无法返乡的建筑民工蜷缩在寒风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夜。

那是你孩子的大舅。他至今没有娶上老婆。

收工后，小煤窑工人享受个热水澡.　

那是你孩子的大伯。还有大伯的孩子！在生的时候，你曾给过他家不下10万元的资助。

无家可归的一对老人　。那是你村子里的萧大爷和萧大娘，被儿子儿媳赶出门乞讨的。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你曾施舍过他俩一人一百元。

东门口菜市场。春天乍暖还寒。3月的一个早晨，天空飘洒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一个中年男子的菜摊车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孩子用给菜保温的被子围着，父亲不时用手给儿子掖掖被子——孩子，可别冻着啦！　

那是你孩子的二舅。他想通过做这种小本生意攒钱买房子，大约得从唐朝干起。对了，他还欠你两万元钱。一直想还，但是不容易。

城管走后,哭泣的卖红薯老人。这个在街上卖红薯老人的三轮车链条被城管人员剪断，前轮钢丝被城管踩断。城管干完就走了，他靠着墙哭泣。他得吃饭，他是个老　人，所以他做不了民工，他也没力气去偷抢，他是个男人，所以他当不了妓女，卖不了淫，他也得活呀！！！你不让他卖东西也许是对的，那你给他指条活路呀！

那是你孩子的三舅。“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处不留爷，爷干个体户！”他以为个体户是这么好干的？唉，他借你的5万元，不知牛年马月才还得起了。

城市拾荒者　。那是你的岳母娘，患有严重糖尿病，你走后不久，她也就去世了。这一辈子，她没吃过低保，更没享受过医保。在尘世间，来了，生儿育女了，老了，病了，然后就死了。你们不是有国家吗？你们不是有组织吗？你们不是有工会吗？你们不是有福利吗？老天爷也开始愤愤然了。

我就是她的国家。我就是她的组织。我就是她的工会。我就是她的福利。我瞥了一眼无知的老天爷，懒得理睬。

农村母亲　。那就是你亲亲滴奶奶。92岁了，还在自耕自足自食其力！她最念叨的就是你。因为你走南闯北，逢年过节，都还知道买点东西回来孝敬老人。你这么一死，她不就更惨了？我无语哽咽：奶奶，奶奶，我亲亲滴奶奶--------

社会底层的人。那是你村的哑巴大叔，小时候抱过你的。当然，每次回家你都不忘给他捎带一条香烟。去年秋天上山捡柴禾，一不小心摔死在山沟沟里，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死干净了！没来由的，我的耳边回响起了李叔同的词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我的眼泪落、落、落了下来。

注意那些期待的眼睛（俺家乡的小学——　新农村和平小学）

那是你小学的启蒙老师，如今垂垂老矣！你曾捐赠给这所学校10万元人民币，那么，钱被用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啊？

这是你孩子他四舅的家。没有女人的家像个家吗？可怜这孩子，他妈妈跟别人跑了，你孩子他四舅，今年春上被查出患有肝癌，而且是晚期，挨了一个月，也就挨不过去了。现在就剩下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唉！

我泪眼婆娑地闭上了眼睛。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痛苦地抬起头：“那么，老天，你会帮助他们吗？”

老天爷伤感地垂下头：“那么，试试看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