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当今社会一个还清醒的中国大陆人，应该羞于去提中国是一个有着敬老传统的民族。几千年来，敬老的传统继承可谓到了历史上最恶劣的时期。整个社会孝道沦丧，弑父杀母的恶讯“不绝于耳”，且将亲生父、母分尸都非罕见个例。是什么让我们的年轻人如此丧失人性？虽然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几千年来并没有一个共识，但是如此人伦惨剧频发却是历史上空前的。如果我们不因此进行反思，迟早有一天中华民族会退出人类序列，蜕化回森林里去，与禽兽为伍！

如今国人的目光都盯在体制改革上，不错存在缺陷的体制是产生孝道堕落的重要原因。可是如果不从国人观念上反思，即便完善了体制，也很难短时间阻止道德堕落的趋势。人伦丑剧仍会刺痛国人未完全兽化的心灵。所以，民俗反思应该与争取体制完善同步进行。否则会拖中国未来社会进步的后腿。

依笔者愚见，导致人性堕落首当其冲的应该是阶级斗争观念的曾经扩大化。至目前为止，人类社会的进步仍然是在压迫与反抗中发展。可是将这种矛盾极端化，充斥到社会细胞家庭里却是当朝一种空前的“创举”！

阶级斗争学说被普遍极端化源于“建国”后的历次运动，尤以文化大革命为显著。而今的年轻人，只听说“文革”时可以揪斗干部，因此在腐败浸透每一个社会细胞时，被恨冲昏了头脑，于是基于泄愤的潜意识思念“文革”，而不去从历史的角度反思“文革”与当今腐败的关系。其实腐败的两个重要特征“特权”与“贪腐”都是在“文革”观念中得到强化的。

只不过当年的特权是以政治特权为表征的，你只要站到了“革命”队伍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享受毫不逊色于封建老爷的待遇。只不过那时体现形式不同。“革命”干部家里的“保姆”不叫不保姆，厨师不叫厨师，司机不叫司机都叫公务员，因为他们的工资都是“公家”支付的。革命干部所需要的一切都由公家来提供，而且许多需要都是特供，被“严格计划”的市场里是买不到也看不着的。计划的市场是面对民众，计划的体制才是面对“革命”干部的。当年本市革命委员会主任（相当于现在的市委书记兼市长）家里的“公务员”就一应齐全。还专门有为其放映电影的放映员，虽然身份是市革命委员会放映员，放映时也常常有许多特权阶层及家属陪之共同享受，但看什么片子都由“主任”说了算。而且还经常为“主任”及家人单独放映。国家在老百姓节衣缩食甚至挨饿的情况下，都没有停止花大量外汇为这些特权阶层从国外购入“所谓的内部片子”。普通民众是没有权利看这类片子的，因为容易被腐蚀。而领导及其家人看，就是审查。甚至经常反复审查！在绝大部分国人还不知道冰箱为何物时，“主任”之流的革命干部家里就已经有冰箱了。这都是专门为革命干部从国外购进的，计划的市场是根本看不到的。

普通革命群众也有“待遇”，如果你积极靠近“革命队伍”，谁拂了你的意，你都有机会在其身上找到“欲加之罪”，快意心胸。抄家时，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往往可以趁人不注意窃为己有。封建社会甚至国民时抄家还要记录个抄家的账单，若欲将哪些宝物窃为己有仍须做些手脚，将此物从账单中去除。可是革命“群众”抄家，什么程序都不需要，能够用来作罪证又没有特别之需的东西就上交，自己需要或者欲“上贡”的都可以隐匿。许多当年的“牛鬼蛇神、反革命”家里的东西就这样消失了。当年被抄家抄走的东西而今不是已有堂而皇之公然拿出来拍卖的了么！革命群众从厂里拿公家点东西，就名正言顺。而不积极靠近革命队伍的人要是敢动半点“公共财产”就罪恶滔天必受“专政”了。当年一些家庭成份不好的国民，一针一线都得花钱去用计划的票证购买，可是革命群众可以从公家“共产”，需要什么都可以从单位往回拿。与领导打声招呼就更名正言顺了。因为领导就是革命队伍的象征，靠近革命队伍就是靠近领导。领导自然会“照顾”的。

少时，在那个纸张还非常紧俏的时代，邻里的一家印刷厂工作的革命群众家里引火都用没有字的新闻纸，而当时普通国民的家里上厕所手纸都非常紧俏，有的甚至随手从篱笆墙脚揪一把草当作手纸。可是一个普通印刷厂的革命群众却可以每天往家拿“废”纸。在绝大多数市民都没有取暖设施时，这家革命群众就可以从厂里“要”回十来组暖气片，把家里内外都安装上土暖气。当时让邻里们那个羡慕呀，大家每天晚上点着火，先要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打开门窗放烟，而这样的革命群众家里早已经用厂里拿回来的引风机把土暖气烧得室内温暖如春了。邻里的一家水泥厂的钳工，在那个普通家庭室内还都是裸露的泥土地时，这家革命群众的门前的院子里都已经抹上水泥地了。总之，革命群众工作的厂里有什么，只要是家里需要的都可以拿回来家用。而那些不积极靠近革命队伍或者成份不好的，哪怕拿了公家一张纸，都会被当作阶级斗争新动向，让你生不如死。

受“民可使由之”的封建传统观念形成的“接班人”特色教育的影响，国人的思想功能被阉割。当“文革”时倡导“大义灭亲”时，极少有人去想什么是“大义”。“新文化、新思想”下，国人把“忠君”发展到极致。于是一场和平时期的空前惨剧在这个有着悠久文明的大地上上演了。“大义”其实只是一种幌子，或者是自欺欺人的由头。其实是对于上述之类特权的一种觊觎。“自欺”，为自己满足私欲的缺德行为获取心理上的借口，做个心安理得；“欺人”，以革命之名义，占有“胜利果实”，享受个“名正言顺”。所以表面上看，文革是一种公义，其实整个过程充斥着私欲。并且导致私欲膨胀，夫妻互相揭发，父子互相告密，人性在这种“革命”的名义下被荡涤殆尽。父母在孩子们的眼里失去崇敬，与有问题的父母决裂划清界限成了一种时尚，一种荣耀。敬老的传统从家庭中被摧毁了。最为可悲的是“文革”观念遗害无穷，至今仍影响着绝大部分国人，且浸入国人的骨髓，毒害着我们的孩子们。尽管在现有体制下，体现工具教育观的“接班人”教育并不能从根本上得到纠正，但是厘清是非给国民一个文明的导向还是很必要且迫切的。

敬老传统被摧毁，还有传统观念里的劣根因素。当计划生育大行其世时，对于子女与孙辈的溺爱也随之发展到极致。甚至爱到了丧失理性。笔者曾经有一种比喻，如今的许多国人养孩子如同养宠物，极力满足孩子的生理需要，忽略孩子的精神引导。孩子想吃什么，要玩什么都不遗余力去满足。而对于孩子的精神成长却放任自流，导致孩子们畸形的心理由此形成。孩子们觉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恩，都是轻易地就满足了他的需要。在这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甚至把长辈偶尔满足不了他们膨胀的愿望视为长辈的罪过，视为长辈对他们的爱的流失。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悲哀的还是溺爱的放纵与传统的长幼秩序的并存。家长们一方面无视孩子成长的精神需要无原则地放纵，一方面又残存着家长的权威。认为孩子就该听自己的，与孩子之间缺乏耐心细致的沟通。殊不知长期的溺爱已经让孩子们形成长辈只能听自己的，自己没有义务听长辈的意识。其实这种意识在孩子小时候第一次不被满足哭闹时，长辈的屈服就已经形成潜意识。孩子的潜意识在三到五岁时就已经形成绝大部分了。所以笔者曾经在评论一些人伦惨剧时说，某种程度那些被害的父母、爷爷奶奶是“慢性自杀”！孩子的欲望是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加速膨胀的，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权势与地位，你都会有满足不了孩子欲望的时候。因为孩子的欲望在现有基础上加速膨胀的。所以那种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完全能够满足孩子需要的父母，完全是“特色理念”在作祟。老人们亲自断送了传统的长幼秩序，却还幻想着孩子们听你的，这不是南辕北辙么！

人伦惨剧的另一个缘由就是沟通观念。小的时候，孩子说什么是什么。可是到大了，欲望膨胀老人们满足不了孩子了，却又不愿望耐心与之沟通，用什么老人权威来自欺欺人，认为孩子应该听你的。哪里意识到权威早已经在溺爱中荡然无存了。在社会高速发展的时代，两代三代人之间的代沟是越来越深，而我们的社会还没有形成终身学习的传统。绝大多数的成年人靠吃老本生活，总是认为孩子的观念不如自己的正确。孩子会象宠物一样在曾经被满足的条件反射下始终听自己的。可以说人伦惨剧是都是成年人无意识导演的。二十多年前，在公共汽车上，要是有个老人站在一个坐着的年轻人身边，这个年轻人即使不让座也会很不自在。可是如今哪怕你是个耄耋老人颤颤巍巍地站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身旁，这个年轻他会毫无反应地心安理得地坐在那。因为从小就是老人让着他们，已经在他们的心里形成了一种定势，老人就应该让他们。

国人孝道沦丧的再一个原因就是我们的社会理念还滞留在动物未完全进化成人的时代。年轻人就应该毫无理由地顺从老的，成年人就应该毫无理由地包涵孩子的过失。一是这种观念已经严重落后于时代，应该与时俱进了。另外就是在老人们对晚辈的的溺爱下，这种传统已经摧毁。行为与观念的矛盾导致了现在老人与晚辈之间关系的僵化。

人类在早期，刚刚脱离动物的兽性时，在本能的基础上形成了长幼秩序观念，顺老溺幼。

那个时代，人类还没有形成系统的文明，一切都要靠阅历，自然老人的阅历是种无可替代的资源。溺幼是动物世界的一种生理本能。孝与顺，当然是不矛盾的。顺从老人可以视为孝的表现。可是现在已经有了丰富的人类文明了，人类对于自然的认识完全可以通过学习超越阅历而得到。随着时代的发展，老人们对于飞速发展的时代越来越缺乏完整准确的认识，年轻人甚至孩子们都可以通过间接信息与老人们共同探讨对于生活的理解。生活阅历不再是权威。孝与顺早已经不完全是相同的概念。从类文明的发展让老人与年轻人、孩子们开始平等地面对生活。可是被特色教育残疾掉思想功能的国人，认识不到这种变化，仍然信奉“孝顺”，你若违迕了老人，就是不孝。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金太狼的幸福生活》中的老金在儿媳妇关掉他人为打开的滴水的自来水被迫说出这种方式是偷水时，他就对儿媳妇说：“就算是我这老公公做得不对，你也不能那么与我说话呀！我们老金家是有规矩的……”节水是种美德，过去自来水是按月收费，不按量收费。那时收集滴水是节水，至少不能算偷水。可是如今自来水按量收费了，费用是否合理是另一码事，可是靠滴水达到水表不走来集水，严格来说就是偷水。儿媳妇说得没有错。可是丈夫与老公公都接受不了，相信包括看此电视剧的观众也有相当多的人认为这话不合适。

有许多行为介于法律与道德之间，一些达不到法办的违法行为不会受到追究法律责任。然而这不意为着这种行为就合理。至少不能拿着当理讲。中国传统中就有“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可是许多国人就象电视剧中的老金一样，只讲“孝顺”的传统，不讲这种传统，传统成了按需取之。人都要受生活环境约束，常常存在着许多无奈，崔永元曾经说过，你可以不说，却不应该撒谎。你可以不用为“滴水”承担法律责任，你却不可以作得理直气壮。可是现实中，这种“理直气壮”在传统的孝道下仍然主导着人们的认识。

其实长辈与孩子们之间平等面对生活在西方国家早已经是长期存在的一种现象。孩子们会毫无顾忌地指出长辈的错误，长辈也不会觉得难为情，会认真地与孩子们进行辩论，如果说服不了孩子，认识到自己错了，就会坦诚认错。可21世纪的今天，这种现象在我们中国大陆还很难被接受。长辈们动辄就祭起孝道大旗，殊不知年轻人早已经不再惧怕被认为大逆不道了。文革意识在破坏了传统的伦理道德时，连同平等的人性都摧毁了。

中国老人们妄想延存无条件受敬的传统，却在自己的愚昧下连起码的平等都丧失了。在公共场合，有许多老人倚老卖老。公共汽车上，一些老人上车就站到年轻人座位旁，哪个年轻人要是站起来给他们让座，很少有说声谢谢的，心安理得坐下的还不错，有的还要翻了年轻人几眼，那意思是嫌年轻人让座让迟了。更有甚者，别的年轻人给他让座，他却把座位让给孙辈，然后再站到其他的年轻人身旁等着人家给他让座。似乎别人就都应该给他们祖孙让座。可这样的人哪里知道他们已经自食其果，现在的年轻人哪还受什么连老人们自己都抛弃的传统约束呀！以前笔者的文章中就曾经记述过这种经历。可是有的读者就谴责说笔者那地方道德风气差，还好意为说。然而此后多年，笔者走过许多地方仍能频频看到这种现象。这让笔者再一次体会到特色教育超越“八股取士”功效，竟然有那么多以“盲人摸象”方式认识世界的国人。应该承认，有一些发达的城市文明程度已经有所提高，上述现象已经不多见，然而在大多数中华大地这仍然是一个极其普遍的现象。

延续敬老传统要靠老人们的德行，不是仅靠什么传统观念。人必自重而后人敬之。老人们这所以受尊重，是因为老人经过长年的道德修养，已经具备一个较高的道德水准。如果年龄大就应该受尊重，那“王八”、“乌龟”最应该受到尊重。千年王八万年龟么！柏杨先生写过一本《丑陋的中国》时到今日还颇受一些大陆国人诟病。识不足而知进，《丑陋的日本人》《丑陋的美国人》等等许多国家都有过这种民族反思的书籍，这种反思让那些敢直面自己民族丑陋的国家摒弃了不足，得到长足的发展。可是至今我们中国大陆人还没有勇气面对“中华民族的丑陋”。那些拼死“捍卫”民族“尊严”的国人，才是对祖国的背叛的，对民族的背叛。正是他们的虚荣与无知才让我们这个具有悠久文明的民族一次次丧失民族反省再造辉煌的机会。

中国大陆的老人们的道德状况已经成了社会发展的巨大障碍，人类文明是无法割裂的。如果不从老年人的道德教育抓起，不但人伦惨剧将泛滥，他们的愚昧将影响着一代代的孩子们被笼罩在道德沦丧的阴影里，受世界其他民族耻笑。仓廪实而知廉耻，老人“碰瓷现象”与“恩将仇报”现在的泛滥，即反映出他们对孩子们教育的自食其果，也反映出我们社会老龄保障问题的严重缺失。养老社会化是文明发展的大趋势，从老年人道德教育开始的民族道德康复，应该从完善养老体制开始。只有让老人们有了一个基本的生活保障，才能让老人们顾及廉耻。老人“碰瓷现象”与“恩将仇报”现在的泛滥，看似一种道德问题，其实背后养老体制的严重缺失才是根本原因。碰瓷要冒风险，恩将仇报要受良知煎熬。虽然有些老人并不缺钱，可是这种风气的形成却是养老体制缺失导致的。

物质文明与精神是相辅相成的，中国大陆的道德沦丧已经严重制约了我们的经济发展。我们的社会正在老龄化，老年人问题已经是社会发展绕不开的一个环节。无论是从人性的角度，还是从发展的角度，老年人的道德问题已经是当务之急，而解决这个问题完善老年人的生活保障体制是不可或缺的。只有我们整个社会为老人提供了知耻的基本条件，才有机会让老年人善良的一面得以展现影响这会，让中国的老人赢得社会的尊敬，延续中国尊老敬老的传统。进而让中国大陆整个社会道德沦丧的局面得以康复，经济才能在体制完善后得到健康发展。否则什么样的体制都难以在一个道德沦丧的社会体制现出其优势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