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酒
接到一个电话,说中午到一个酒店去陪酒。
外地新调来一名领导到这里任职,送行的队伍中有一名是办公室主任,需要对口、对等接待,我被邀请参加。
我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毕竟是工作,而且送行的那位主任也是老朋友了。他不请自来,哪有不去作陪之理!《论语》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里是武术之乡,酒文化相当发达。曾经有人建议,将城标设计为济公和尚肩挑柳棍(比武用的木棍),柳棍上挂着酒葫芦,右手端着一个大酒杯。寓意为: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柳棍。长期在这种文化里熏陶出来的人,自然崇德尚武,包容纳新,敬业好友,诚信务实。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后悔了。这些年来,自己从30多岁到快50岁,一直在这个单位、在这个岗位上爬摸滚打,从一头青丝到一头白发,经过上司十数人,陪过朋友数千名,陪酒场子数千个,米酒、啤酒、高度酒,从口入肚数百斤,并没有因此陪出什么结果来。尽管“万酒千盅只等闲,酒精考验胃成钢”,但毕竟自己在这个位子上呆的时间太长,有道是“当家三年狗也嫌”,自己都烦了,何况他人?所以“当家十年无人问,只把苦辛寄酒场”。后来自己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告别酒杯、息影酒坛,不再去那场合,凑那热闹,在那丢人现眼。今天,竟然不假思索,因领导的调来和对口对等的原因,破了自己的规矩!不好,不好。
我郁闷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拗不过工作的要求和朋友的情谊,只得去了。
酒场上自然是酒分数种,人分数等。我们这些陪酒人员与对方的陪送人员交叉,坐在另一桌。先是本桌,共同干杯,轮流敬酒,对口对等,你来我往,杯杯实在,气氛热烈。豪气来了,哪怕昨天才得了胃溃疡,今天也得豁出去喝他个胃穿孔。接着是到主桌去敬酒,毕竟人家是领导,不对口也不对等。敬酒只得杯杯爆满,自己真心实意,实实在在,一脸虔诚;对方举杯应酬,抿一抿,一个意思,也就行了。可是有些人并不放心,硬是要你大杯敬小杯,喝得稀里哗啦,才肯罢休。结果,肚子里喝进去有葡萄酒、高度酒、洋酒,它们在里面翻江倒海,让你受不了,从轻言细语,到豪言壮语,到胡言乱语,到不言不语。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任凭酒精分子折磨自己。一觉醒来,桌子上有篇《陪酒》的文章吸引了我。细读下去,有言如下:陪酒是个艺术活,要口齿生香,要口吐莲花,要吹枯嘘生,要让拘谨的活泼,要让忧郁的快活,要让板着脸不会笑的也笑起来。会陪酒的,他可以让语言生出奇妙的功能,可以让找不着北的知道北在哪里,也可以让知道北在哪里的找不着北。如果陪东施,可以让东施感到比西施还美丽,如果陪侏儒,可以让侏儒感到比拿破仑还高大。所以大凡会陪酒的,都有了不得的口才,凭借一副三寸不烂之舌,让没喝醉的人也感到几分醉意。
我突然明白了,我自己这些年来陪酒白陪的原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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