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只有浅浅的水，微微有些发绿，淡得几乎没了影儿的水草在河底懒懒地摇曳。可是河岸上的草又茁壮又茂盛，翠绿的颜色让人想大声地叹息。在岸的底部，由一条不经意的草埂隔出一小片水塘，两米见方，形状很不规则，里面的水色有点深，可是依然能看见针尖一样的小鱼一闪一闪。

傍晚的阳光娴静地落在河水中，和这条形状粗糙的河相依。对岸的麦苗开始泛黄，在夕阳光里自信又温润。这儿自成一个安静和悦的世界。小虫子在湿润的河岸上爬着，爬到草根底下，又爬到草叶上。蚂蚁也在爬着，很活泼，还有几只很大，背着袖珍的小翅，看起来可笑。

河这边靠着院子，扫帚苗长满了，里面高高低低杂着其他的植物。一株嫩绿颜色的菜任性地铺展得很大，占了一小片地。阳光静静地依着头上那茫茫的繁茂的树叶，又平静地洒下来。谁家开了一小块田，二十几株辣椒苗有点蔫，刚浇的水也干了。一小株瘦弱的杏树，昏昏欲睡地站在田中间。谁家在草丛中种了几棵麦子和罂粟，隐藏起来的丰硕默不作声。

树密密层层地在两岸婆娑。

对岸低低的河坡上，一片阳光明净，铺在青嫩的草芽上。那些茅根草，这里一片，那里一片。在安然的河水畔，一个男孩微笑着坐在那里。他明眸皓齿，干净的脸颊上有着光泽。他头发浓密乌亮，穿着白衬衫，棱角显出年轻的温润和流畅。他的眸如星，光泽闪闪。是的，他那么年轻，和河畔的青草一样青涩华美，无尽丰盛。

阳光温柔体贴地偎着他的脸，他的身体。

多好的下午啊。我在这条河边看见了我的丈夫，看见了十年前的他。我痴痴望着对岸。

世界很美。很静。

一切都离这条河很远。

我望着他，十年前的他。儿子在旁边，用一把很小的铲子挖土，挖了一个很深的小坑。他就坐在背后的院子里，同大姐说话。阳光同样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流淌，在门厅里流淌，那么亮。他坐在小凳上，同大姐说着闲话。

可我分明，看见河对岸坐着的他。

十年的岁月多么深厚沉重。

但是这一刻。

人间深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