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户人家的中间，是一片空地。有毛茸茸的新草，有几垛旧年的麦秸。五月的风去了又来。阳光明明净净地铺满了地，一块块罩在麦秸垛上，一丝丝挂扯在林梢。草地上也亮亮的，像银子的光泽。光与风构成这样一个世界，和空地外的林子一起。

林子很小，下雪时她来过。小小的小明，穿了母亲做的，厚厚的小红袄儿，倚了一株树。雪像凝浪，从一棵树脚，肃穆地蔓延到另一棵树脚。雪再静静地延展到林外的小路和野地。一轮大的红日，对了林，把浅红色的射线，轻轻晕满林子。雪也构成一个世界。她的少年里的，最美的冬天。

五月了，桐花落。小明又来。桐树很高，紫色的和浅粉的桐花在高风里摇曳。淡绿的桐籽寂寞地铺满潮湿的林间。不远处的校园里有隐隐的喧闹。午后的阳光把这块空地和林子分割成两个空间，明的空间，暗的空间。小明坐在一处麦垛下看书，初夏了，穿了红色的单衣，短发乌黑，眼睛乌黑。阳光肆意地流泻在这静默的世界。

一个女子斜切入这午后的，白亮的图画，像白纸上轻盈游走的工笔画人物，飘然而过，使这个灿然的世界流溢了生动的神韵。她是最好年华，如瀑黑发飘曳了整个后背，一只精致皮筋，束了，翩然遮住整个腰肢。腰不盈一握，穿了水绿色无袖的夏衫，如纱如帛，小巧可人。穿了纯黑的一步短裙，肤极白。轻盈如叶，娇美动人。

她隐入林间，小明还在看，看亮了黑色的眸。

她可以这样美。五月可以这样美。

小明知道她。她是老师新婚的妻。

老师也很美。明眸皓齿，黑发，有很美的笑。在冬雪的林，小明在雪里看到夕阳，会想到老师。那时，老师是她们的。老师走在高中的校园里，是安静，羞涩的大孩子，眉宇间一抹内敛的忧郁。小明是喜欢的。春去了。秋去了。冬去了。

小明坐在午后的阳光里，看风起的林，五月如湖。最美的波纹划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