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灰蒙蒙的，大地像是还没睡醒似的，被重重大雾笼罩。

小草上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闪烁着珍珠般耀眼的光芒。孩子们背上书包崩崩跳跳的在马路边上打闹，农民伯伯肩上扛着锄头，嘘着口往山上赶去，一切看上去那么宁静，祥和。

一位老人弓着背，背上背着竹篓，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在马路边上，空洞的眼神四处张望着，像是要在马路上寻出什么宝贝似的。她一身蓝色的长袍衣服，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被刮破了，黑色的棉裤，在这个秋天显得格外的不衬托。暗黄色的胶鞋，破破烂烂的，露出几个脚指头。脸上皱巴巴的，看不到一点肉，骨骼凸起，眼睛被凹下去很深，鼻梁出黑漆漆的，大概是烟灰之内的东西，早上洗脸没有洗干净。嘴巴哆嗦着，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天气有点冷。

一个小女孩跑着过来，拉着老人的手，“奶奶，我要上学去了，给我钱。”小女孩语气有些强硬，要零花钱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人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睛，放下手里的镰刀，吃力的从衣服里层的包里掏出一把零钱，颤抖着。这些零花钱有的很旧，甚至还有点损坏，但老人却当宝一样的存着。她翻了翻，一张一张的数，翻了一遍又一遍，数了一次又一次，她皱着眉头，嘴里自言自语，“怎么好像少了一块钱呢？”

“奶奶，你忘了，昨天你给我一块钱去张阿姨家买了一包盐。”小女孩笑着，鄙视的看着老人，似乎在想：记性这么差。

老人想了半天，眼神呆滞，突然，她两眼发光，笑着说：“哦，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人老了，不行了。”她叹了一口气，从一堆零钱里抽出一张破旧的一块钱，小心翼翼的递给小女孩，嘱咐道：“妞啊，在学校别乱花钱，奶奶给不起多的，家里就你爸爸一个人，姐姐在外头也挣不了多少钱，你妈妈又不在，你再不争气，唉，我也是半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了，要真哪一天走了，心里放不下你们，死了也闭不上眼。”说完，老人抹了把眼泪，小女孩听得有些不耐烦：“奶奶，我上学去了，要迟到了。”小女孩跳着消失在马路上。老人还不忘嘱咐小女孩放学早点回家，帮帮爸爸干点什么也好。她声音沙哑，咳嗽起来，眼里被一层透明的液体笼罩。

马路边上，不时走过一些年轻的姑娘，她们大概十七八岁，朝气蓬勃，穿着华丽，不像是学生。她们拉着行李箱，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发，脖子上围上厚厚的围巾，大口的呼着白气。老人站在家门口，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马路边，嘴里唠叨着：“这丫头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路上堵车了，这明天就过年了，要真堵车，怎么整才好。”她空洞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担忧。

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下巴上长了一颗痣，胡子没怎么刮干净，裤子拉链半开着，一双黑色的拖鞋，他走出来跟老人说着话，不过老人似乎没听清楚，“老幺，你大点声，我耳朵不好使。”

“妈，丫头刚打电话来，到县里了，你先进屋，外面冷，一会我去接她。”男人提高了嗓门，几里外的人都能听得到。

“哦，到县里了，那坐到车没，路上冷不冷，这孩子每次穿衣服穿的少，高山不比城里，你给她回个电话，外面披件衣服，别冻着了。还有……”

“妈，你放心，我跟她说过了，她长大了，自己知道照顾自己。”男人打断老人的话，强拉着老人进屋。

“长大了，还不是我的小丫头，不懂事。”老人扑哧笑了，灿烂的笑容在这个冬天格外耀眼。

“奶奶，我回来了。”家门口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女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气喘吁吁的叫着。老人迫不及待开门迎接：“丫头，回来了，快让奶奶看看，哟，长白净了，只是怎么瘦了。”老然拉着少女上看下看，左瞧右瞧。

“奶奶，城里人都这样瘦，瘦了才好看。”少女拉着老人的手，边聊边进屋。

“你这丫头，学什么城里人，出门几年，就有讲究了。”老人唠叨着，眉目间全是笑意。

刚进屋，老人就拿橙子，花生，瓜子，一边听少女讲在城里上班的事，一边给少女剥橙子，黄色的橙汁溅到火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老人看着少女吃完橙子，满意的笑了，脸上的肌肉皱在一起。

这个老人就是我的奶奶，岁月不饶人，她八十五岁了。此刻我非常想念她，故写下这篇文章，以作想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