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中有一种消费叫冲动型消费,在行政工作中,也存在冲动型施政。
好几年前,某北方城市的一位人大副主任晚上在河边散步,被一只流浪狗咬了,于是这位副主任龙颜大怒,连夜布置全城灭狗。一夜之间,这个城市所有狗被杀了,一条也没留下。
前不久,在北京的街头,一位英国男子酒后猥亵了一位女子,被市民制服后移交派出所。紧接着,政府出台清理在华“三非”外来人员。
像上述的临时性对狗严打和即兴式“清三非”就是典型的冲动型施政。
临时性施政好不好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赞成者不少,他们认为政府能及时发现问题,及时处理问题,顺乎民意,执政为民,收到了较好的社会效果。
但笔者以为,正如冲动型消费是一种不成熟、不理智的消费一样,冲动型施政也是不成熟、不理智的表现。如果说,冲动型消费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小事,那么冲动型施政则关乎一个地方,关乎许多人的大事,其影响力远远超过前者。
政府决策本应该是件很严肃的事情,需要占有大量材料,需要认真分析,理智的找出问题成因,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并对今后有着深远的影响,决不可一蹴而就,仓促间拿出的方案难免不严谨,留有空档,留有后患。
许多社会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例如前文中的流浪狗、外籍人员,在事发前早就存在。是之前没有相应政策呢?如果没有,说明政府管理缺位,缺乏政策的前瞻性,以致临时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如果之前已经有了政策,那么就对号入座,按章办理就行了,也无需临时来过个激情燃烧。
孙子云:愠而不制。人在感情激动时,难免不冷静,难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决策往往不周全,甚至会铸成大错。当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兵入关,不仅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弄丢了,还把汉人的江山让满洲人蹂躏了近300年,
冲动型施政的最大影响是冲击常态管理。平时常说的“正在风头上”、“不要顶风作案”等,反映出政府许多政策平日里是放在那里的摆设,冷藏着的,只有这“风头上”的才较真,所以冲动型施政收到的是短期效果,损坏的是常规政策的严肃性,真是得不偿失。
还是以上文中的两个事情为例。那个北方城市,在冲冠一怒为小狗而全城屠狗之前,说没有相关狗身上的虱子的条例是有可能的,但说没有一条关于城市养狗的政策是万不可信的,因为给狗打防疫针,给狗挂狗牌子都是很赚钱的事,哪个地方政府都不会放弃的。如今一冲动,以往的政策全被践踏了,政策的威信也就荡然无存。还有,犯错的是一条狗,叫全城的狗都来殉葬,这是什么狗道理?
一个英国人在街头耍流氓,这是一件普通的治安案件,由派出所依据治安条例处理就行了,现在好了,弄个全国“清三非”。我不知道对外来人员有着怎样的管理条例,不管“几非”,随时发现,随时处理,又何必现在聚到一处,像扎堆赶集一样?除了说明平时那些管理条例和管理机构闲置以外,别的什么也不能说明。如果过了这阵风,“三非”是否又可以安然无恙呢?此外,涉外人员牵涉到方方面面,这种运动式的处理方法必然会引起蝴蝶效应,其实这个已经有了苗头。随着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入,常态的制度保证更显必要。
不但行政上会有冲动型行为,执法部门也是这样。常见的什么会战,什么严打,什么苦战多少天,什么专项治理,如出一辙,其危害更大。这个问题太严肃,恕不赘述。
冲动型施政为什么会屡屡出现,且常常为官员们所津津乐道呢?这是因为我们的文化中强调人治,而不是律治,也就说,政府的决策主要依靠官员的拍脑袋,而不是依照政策、依照程序。官员们在这一次次的冲动中体验到了权力的魅力和人生的*感。《左传--郑子产执政》里有一句话很好的诠释了这种现象:“民之有辟则不忌于上”(昭公六年)。是的,如果老百姓只知道有政策,按章办事,就不怕官员了,无求于官员了,那么这官做的还有什么滋味呢?
古圣贤曰:人有常行,政有常令,国有常法。又曰:知恒不辱。望肉食者三思之。
2012--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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