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连续的高强度劳作,我终于有些抵挡不住生命的警告了。今天从早晨七点起床,先是陪上级领导吃早点,然后参加一个学校十年庆典。本来这几天温度都很低,就是早上也还是有些凉气让人不能适应。出门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件上衣。可谁料等坐在露天的主[xi]台上却发现阳光突然明媚起来,而且也有些火辣辣的。
原以为庆典不会很长的时间,可谁想前面的议程不少,每个人的发言都是群情激昂,总也说不完。坐过一个小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开始有汗水了。因为后边还有我的议程,所以我不能让大家看着我大汗淋漓去讲话。知道的人说我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害怕站在这样的场合讲话,吓得出汗了。
最后我脱掉了外衣,好在还有点凉风,等到我讲话的时候,自我感觉脑袋上的汗水已经不多了。讲话的时候正对着太阳,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可没讲几句,就感觉有些反光,没来眼神已经有问题了,这么一反光,好多字迹我就看不清楚了。好在稿子在下边我还熟悉了几遍,要不然我还真的就讲不下去了。
我的讲话本来就不长,原定是五分钟,后来进过我的删节,再加上有些字迹看不清楚省略,最后我的讲话大概也救不到两分钟时间。其实我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讲多少已经没有意义,大家渴望的只是后边的文艺演出。一个半小时,庆典总算结束了。按照我的想法,是不准备参加后边其他节目。因为今天是周末,我想利用下午再去乡下学校走走。可是因为由上级领导来,我不能不陪。
因为里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于是邀请上级领导一起去家乡唯一的水库,今天听说已经叫成湖泊的地方看看。领导自有领导的思维,我已邀请,他们自然也就客随主便了。我的家乡地处黄土高原,水显的尤为珍贵,能有这么个水库或是湖泊,也算是一道风景线了。我们驱车前往,大概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可能不是周末,所以没有游人。当然了,没有游人更好,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啦,我总想一个人安静下来,总想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能做点好梦自然好,做不了好梦也算是让紧缩的心灵能够松弛下来。
我给领导们安排了快艇,原说我就不上去了,因为这地方过去我经常来。再说了,多一个人还要多一分价钱呢。不过最后其他陪同的人悄悄告诉我,不要在乎几个钱,我不丄艇,领导会觉得不安全。我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就像我们为了杜绝矿难,要求矿长每天都要和工人们一起下井一样。初衷是好的,领导都下去了,安全自然就有保障了。然而领导是下去了,可是矿难还是频发,死的还是工人,至于矿长为什么没死,我从来没有见过下文。
既然有人说了这个观点,我自然也不能再呆在岸上了。于是穿好救生衣,和各位领导同坐一条快艇,在湖面上飞快的行走。水是美的。不过这时不知道为啥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开始我以为是累了,可后来我发现,就在快艇飞速在湖面的时候,我的大脑却回忆起这所水库很多年前的情景。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也很小。记得有一次我和父亲去正在修建的水库,好像也是在夏天,我们当时坐的是苏式卡车。当时水坝还没有构筑起来,我们就在半山腰下了车往下走。尽管今天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可是那种热火朝天的情景还是留在了我的脑海里。那时候是人民公社,大家来这里劳动是没有工资的。当时的生活也很艰苦。记得那一次我也是在工地吃的饭。尽管是刚收完小麦,但是我吃的馒头却是黑的。
当时是我的表哥在水库参加劳动。表哥当时是从河北省承德回家乡参加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那时候表哥好像也只有十六七岁。刚回来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很白嫩,可是当我在水库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几乎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当时我都差点认不出他来。那时候吃的是两顿饭,我和父亲一直等到下午才和表哥一起吃饭。吃完饭我们要走了,表哥悄悄对父亲说,就在天几天,工地上死了人,没查出什么病,好像是累死的。
我到今天其他的情景早就记不住了,可是累死了这句话却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底。当时我还小,怎么也想不明白,人怎么会累死呢。后来表哥也经常回家,每次回来都说工地死人了。当然了,不全都是累死的,也有放炸药不小心被炸死的,也有不小心掉进水里被淹死的。那时候我怎么觉得,死人那么的正常,那么的让人不上心。
大概过了一年吧,表哥回家说要去当兵,当时我父亲,也就是表哥的舅舅怎么也不答应。说再干几年,说不定就会回城,就能找到一份工作。可表哥不愿意,说什么都要去。最后父亲没有办法,请示了姑妈,才让表哥报了名。不过表哥的眼睛不好,是色盲,按说是不够条件的。好在父母当时都是医生,都在医院里上班,最后自然也就过关了。不过那时候没有今天的概念,好像觉得一切都很正常。
表哥后来在部队干得不错。开始去的时候是在陕西榆林,没干两年就调到了北京。再后来就是一路春风了。如今已经是将军了。前年我和儿子去北京,见到表哥,吃饭喝酒的时候,表哥突然问起我家乡的水库,我当时告诉他,如今不叫水库了,叫湖泊。当时表哥看去很惊讶,好好的水库怎么就叫成湖泊呢?我笑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的确不知道是为什么。当时表哥开始回忆他那段在水库劳动的情境。最后说不少人就是为建水库才把生命丢在了那里。如果说是为了见湖泊,恐怕大家是不会那样玩命的。
我理解表哥的心情,理解表哥的不理解。不过时代变化了,现在是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不合乎逻辑。不过这没关系,只要存在就可以了。怪不得当年黑格尔面对现实也显出无奈。最后也只好说,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今天看来,这话也管用。
前两年有朋友在这里当领导,所以也就去的多了一些。不过当时朋友还叫的是水库管理处的主任。不过社会上已经开始叫湖了。当然了,能在黄高原腹地有个湖泊,那也算是上帝的造化。也是很不容易的。只是每当想到水库叫湖泊,我就不由想起表哥说的那些故事,想起那些逝去的年轻生命。
现在我们在水面上飞奔,风很大。尽管太阳很刺眼,可是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一点热浪了。我们在水面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总算靠岸了。按我的想法,走一走算是个形式,有个十分钟就可以了。不过看到领导们与犹未尽,我也不忍心扫人家的兴。上了岸我们就去吃农家乐,水边的农家乐自然是和鱼分不开的。有烤鱼,也有清蒸的鱼。还有水库里的小虾,算是这里的特色了。
我可能是早晨吃得太多,也可能是上午讲话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所以这会儿是一点也不饿。不过为了陪好领导,我也只能强迫着自己努力去吃。我们吃了一个小时多吧,总算吃饱喝足了,然后启程回县里。领导们要走,上车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客走主安。领导们一走,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迈不动了,就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望着领导们远去的车辆,我的眼睛开始有些模糊,正想走,忽然觉得头有些眩晕,差点站立不住。多亏我是站在车子边上,一下子扶住了车门。坐进车里,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单位最近在整修,我的办公室已经没有座椅板凳了。看看时间,快四点钟了,最后我找了个别人不容易找到的地方,把自己龟缩在里头,开始是想美美的睡一觉。可是躺下了,才发现,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虽说很累,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就像是腾云驾雾,朦胧中似乎又有着很多记忆。记得当年的一位县委书记,当时他是援藏回来的。听说在西藏待了整整八年,回来的时候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清楚他当时为什么到我们这个条件很艰苦的县里来。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好像有着很多的不甘心。尽管他在我们县只待了一年零八个月,可是故乡的发展却是在他的思想基础下开始的。可能是在西藏高原地带呆久了,回到我们这里有些不适应。最后他患了胰腺癌,但是就是在临将离开人世的时候,还给故乡的苹果发展留下了《绿色帷幕下的生产力》。
我呆的地方很小,也很暗。不过很安静,安静的可能让很多人都有些不适应。但是我喜欢呆在这里。我尽量的想放松自己全身的肌肉,我想让自己的身心在一种无所压力的环境中彻底释然。我闭上眼睛,可脑子里总是在回忆过去。我知道,过去说多了,今人会不高兴,可今天我实在找到令人欣慰的故事,实在找不到应该留给大脑的记忆……
也许我是真的累了,真的不能面对今天的现实进行正常的思维了。有时候我在想,今天我所从事的一切到底是在还原生命的真谛,还是在作践生命留下的永恒!下午六点钟,我回家了。到家还是躺在客厅沙发上,倒了一杯浓茶,想喝几口,也算是为了一天的忙碌画个句号。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只喝了一口茶,我就觉得心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来。赶紧站起身,才发现原来我需要去回忆过去的往事,回忆过去留给生命的主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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