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上这块土地,我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在我的脚下,说不定就有他的脚印呢!
走出安全出口,尽管我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我还是将目光扫向前来接机的人群,希望在那里看到照片上那个英俊、高大的身影。如果他在,我相信我不会找不到他。那高高的身材,棱角分明的面孔,儒雅的气质,不论走到那里,都不会淹没在滚滚红尘中。
看到一女子欢叫着扑向前来迎她的男子,拥向她怀里的那束百合花,让我艳羡不已。此刻,我有些后悔没告诉他我要来他这里。
一次聊天后,他主动将他手机号留给了我,说以后有机会去他那座城市,他一定去机场接我。还承诺不管多忙,会抽空陪我去玩。并说如五月份能来最好,因为五月是这个城市最美的季节。
那串数字在我qq里躺了很久,我一直没将它移到我的手机里。因为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他,是否真要见他。上网之初,我就为自己定了原则:不见任何一位网友,特别是异性。除此之外,还有两条,不传照片,不留电话号码。但是,现在心里分明有了种期盼。他的彬彬有礼,他不凡的谈吐,他知识的渊博以及他驰骋于文字间的洒脱,无不让我心生倾慕。在多次访问过他相册后,我对他说你改“玉树临风”为网名吧!
我生日那天,他送我的礼物是一首藏头诗:
一季干寒雨雪休,
江河亦浅看无舟。
春回旧地终添乐,
水润枯禾始忘忧。
读完诗,那组号码被我输入手机保存下来。
“五一”节后第一天上班,就接到上司指令,要我出差一趟,并且一改平时的严肃,慈祥地微笑着说:“如果可以,这次就辛苦你一个人去吧!你也知道,最近事多,人手不够。相信你能独立完成任务。”
我并不是冲他最后那句才答应一个人出门,而是听说去那座城市。经常出差,但从不是一个人,更何况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可这次要去的,是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不单那里有位相知、令我倾慕的朋友,还是我从小向往的英雄城市。
贾秘书看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手脚麻利地准备着该带的材料,盯着我笑:“该不是那里有什么熟人吧?” 我听出他弦外有音,不禁脸颊有点发热,但故作镇静道:“难说!”
当晚,我手拿机票,犹豫着该不该将这一消息告诉他。如果我们相见,我预感我们之间会发生一些故事,那故事或许很浪漫,但故事的结尾呢?我知道那注定是一幕无法谢幕的独幕剧!这是我想要的,也是我不想要的。毕竟我们已错过了开花的季节。再说,他真如他文字里表现的那样,是一个传奇而优秀的成功男人吗?
出租车载着我向市区飞去,这座以山城而闻名的城市,比我想象的还要美,被嘉陵江和长江两江合抱的重庆市,宛如镶嵌在天幕上的一颗明珠,辉煌、灿烂。它的美丽感染着我,让我兴奋不己。没见到它之前,对它的概念常常停留在小说《红岩》 里的描写。那高高低低、坐落有别的山城,蜿蜒的、起伏有致的石铺小路,以及穿行在街道上背着竹箩的人们和上下颠抖的滑竿,组成一副别致的油画,从小印在我的脑海里,即使过去多年,依然清晰、鲜亮。敬仰这座城市,不单脚下有江姐、许云峰和成钢等革命英雄的足迹,更是他生活工作的地方啊!
到了市区,安排自己住下后,来不及细细观赏这座美丽的城市,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我想尽快搞完工作,然后再看时间安排游玩计划,到时决定是否约他见面。可这次要办的事没有我预想的那样顺利。眼看那枚红章就要落在纸上,却意外停在半空;想约见的当事人迟迟不肯露面,致使工作进展缓慢。晚上,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宾馆,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真后悔一个人出来,要是有同伴,至少遇事可以商量。
打开空调,调到摄氏18度也难拂去我心头的燥热。女人总是很脆弱,特别是远离亲人一个人在外独处的时候。愁绪就象一粒埋在心底的种子,一旦被风催醒发芽,就会迅速生长,想压也压不住。突然间,觉得自己就像误入歧途的孤雁,是那么渴望听到一声同伴的呼唤。我需要有人陪伴,我需要有人安慰。
我鼓足勇气,第一次拨打了他的电话。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就象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间被亲人牵手,迫不及待地想将心中的委屈一倾而下。
他似乎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你吗?该不会真的来我这儿了吧?”他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你在哪?在忙吗?”我顾不上寒暄,急急问道。
“我在公司加班!你在哪呢?”
“我出差在外啊!”
“你又在哪出差啊?最近我遇到一些麻烦,很少上网,一直没见你,你好吗?”
“哦?你有麻烦?”我大吃一惊。“严重吗?方便告诉我吗?”
“你先别着急!是这样的,我帮一个认识的人担保贷款,结果被他骗了。”
“啊!金额大吗?”
“ 二十万!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沉而无力。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一时间,我还没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又替他担忧起来。“ 那你想办法了吗?我是说起诉他。”
“嗯!我请了律师,正着手办这件事。不过搜取证据方面有点困难,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听到这话,一时我有点语塞,不知说什么好,那句本来在我嘴边打旋的“知道我现在在哪吗?”,最后还是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见我半天没出声,急忙在那边“喂!喂!”起来,我说:“你说!我在听!”他补充道:“我最近很忙,也很烦,很少上网。你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会的!”
“谢谢你打电话给我!特别是这个时候,我感到很温暖!”
窗外是美丽的嘉陵江,晚风送来丝丝凉意,一点点安抚着我不安、骚动的心。岸边灯火璀璨,夜正以它那黑色的衣襟包裹着所有的悲喜忧乐,唯有从那一扇扇窗口透出的橘黄以及溢彩流光的街道,继续着白日里不尽的繁华和喧闹。那如星星般闪亮的窗户,哪一扇是他的家?哪一盏灯下有他伏案的身影?希望他别太辛苦!希望他工作顺利!希望他快乐、幸福!
下来,要办的事又峰回路转、似水到渠成,出奇的顺利、圆满。如卸下了千斤重担,我一下子轻松起来。回宾馆的路上,我买了一张本市地图,坐在车上,大略查阅了一下有关景点及去渣滓同和白公馆的路线,明天就让自己踏着先烈的足迹,顺着革命志士走过的路,去看看他们当年战斗过的地方,至少我想多留自己的身影在这个城市。
晚上,吃完饭回到房间,舒舒服服洗了澡,然后斜靠在床上,一边看电视新闻,关注南海黄岩岛纷争,一边打电话向上司汇报工作。对于我的工作,上司给予肯定,我倍受鼓舞。同时他又说蓉城那边来电话了,催我赶快过去。又似一盆冷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热情。这次出来,本来就应先到蓉城,再取道山城,是我自作主张,直飞山城。自觉理亏,哪敢多言?上司没有说我,那也是看在我任务完成好。虽有点扫兴,但任务在身,不容我多滞留。当晚,定好去蓉城的火车票,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
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总觉得象丢了什么东西在这个城市,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事,躺在床上,竟无一点睡意。
这次来这个城市,纯属偶然,或许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难道他和他这座城市注定是我生命中要错过的风景?有缘相遇,无缘相识?有缘相识,无缘相见?
桑吉平措那首空灵的《相见》,似天籁般飘至我耳畔:
如果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如果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如果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不相见,不相恋。
不相知,不相思。
不相伴,不相欠。
不相识,不相忆。
最好不相误,便可不相负。
最好不相许,便可不相续。
最好不想依,便可不相偎。
最好不相遇,便可不相聚。
不相误,不相负。
不相许,不相续。
不相依,不相偎。
不相遇,不相聚。
是的!一切的欢喜忧愁的确都缘于最初的相见, 如果不相见,何来此忧愁。一曲《相见》,让我不想再相见。
第二天起来,匆匆撇了一眼这个我热爱的城市,打车向火车站走去。电话响了,是他的:“你现在在哪呢?出差回家了吗?”
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实话。
“前天你没告诉我,你在哪出差啊?”再过五十分钟,我就要离开这里,或许永远不再回来,告诉他实情,即使他想见我,也未必能赶得回来。
“就在你这儿呀!”当他得知我此时正在赶往火车站的路上,生气而焦急地说:“还好!我正在这附近办事,现在马上过去,等我!一定要等我!”
还有十几分钟火车就要开了。我站在入口出,焦急地望着身后,希望眼前出现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然而,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安然有序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没有一张挂有焦急、寻盼的脸孔出现。
“再见了!美丽的山城!再见了!我心中的王子!”我在心里默默地喊着,拖起自己的行李,最后一个剪票进站。
火车启动了!望着寂静的站台缓缓向后退去,终于,两颗泪珠从脸颊无声地滑落。手机在我手里颤抖着响起,是他急促而伴有喘息的声音:“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后面的话我再听不清了,唯有《相见》再次飘然入耳:
如果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
一遍又一遍,桑吉平措的梵音冥唱,触摸着我灵魂深处的神经末梢,那飘渺而略带忧伤的歌唱,瞬间,仿佛让我触摸到了云彩和星星。
不知是他无望地挂断了,还是火车进入无信号区域,手机中传来了“嘟……嘟!”声,我仿佛看到站台上那个转身离去的身影,和天际飘荡的那片云一样落寞。但我还在慢慢感受空气中剩余的温馨,还有那份淡淡的愁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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