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口圈

村子总是很保守

春天淌过村边木刀沟的时候

牲口圈还裹着厚厚的冬装

东风一吹，冰封的土地

就蠢蠢欲动，期待犁铧割裂自己

这种疼痛

黄土已经向往很久了

牲口们把残冬踢到一边，整装待发

地里的庄稼像陀螺

车把式的鞭子甩的越响

日子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圈子里

就转得越踏实

现在

农具，耕牛，马匹在老农的梦里

发出阵阵悲鸣

只有饲养员赵大叔，从语文课本里走出来

蹲在崭新的楼房旁

破旧的褂子，缀满昔日的阳光

还有淡淡的牲口粪味

到了晚年，学会了迎风流泪

只想用泪水喂养

遥远年代的那匹小骡驹

家庙

这座祠堂

和村子一样耐活

不动声色巧取豪夺着

祖祖辈辈的生老病死

这么多年

还是一副谦恭的样子

高高的门槛不得不低下头来

允许朝觐的目光一一通过

庙边的老槐树，贮满鸟鸣

在你面前，我战栗了很久

静静倾听，四溢的禅意

阳光年复一年拷问

那些过往，隐匿的秘密

婆娑的叶子，不肯吐露只言片语

斑驳的光阴只能陷落

干枯的树皮

虔诚的跪在神龛下

我用泪水把列祖列宗

擦拭一新

无论什么时候

都不应该怠慢先人和历史

露天电影院

走过一条街，穿过一条巷

就能走到，灵魂的栖息地

这块空地，适合放牧

童年，一直很荒芜

充溢着麦香味青草味的人群

像散落在山坡上的牛羊

银幕扭动关节，使劲儿向四周伸展

想隔开，村子里的炊烟

以及鸡鸣狗吠

放映机是一则故事的出口

开关一按

跌宕起伏的情节

汹涌而出，似强盗

疯狂掠夺

老实巴交的欢笑和泪水

悲欢离合中

我迷失了回家的路

如今，我还经常去

熟悉的大杨树

依然张开大手，给我打招呼

只是，那块饲养我童年的空地

摇身变成一座超市

里面不时传出

嘈杂的讨价还价声

和浓郁的铜板气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