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李在熙开始换牙了，掉了一颗牙的她，豁着小嘴，还是那么爱说话。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爸爸，我的牙掉了，好疼啊，还流血了”，听着那稚嫩清脆的童声，我如同往常一样充满欢喜，同时又新添了一丝感慨和愧疚。女儿快六岁了，在她成长的每个节点，我这个做父亲的大部分时间缺席。记得刘墉说过，人生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就是“在现场”，只有在现场，才有人重视和记得。而我之于女儿，独缺这个。想想她那满口整齐的碎玉小牙如今缺了一颗，真不知是如何可怜、可笑与可爱。

记得2006年7月，女儿刚刚降临世间后，给她取名字时我的第一个反映是叫她李嫒，这是我和高中同桌、那个暗恋多年的女孩在多年之前的高中时期戏谑之间想出的，真奇怪，那时候怎么就知道一定会生个女儿呢。也许这就是宿命吧。可是这个名字与孩子的外婆、大伯母都有冲突，忌长者讳，不得不放弃。绞尽脑汁遍翻群书，也觉得没有一个能够寄托新晋父亲爱女之情、美好希望的名字。正好那阵子正在热播一系列韩剧，里面有许多帅哥美女名字里都有个“熙”字，觉得很好听，很洋气。于是我们就给她取名李在熙，既有“在惜”之意，又希望她能像韩剧中的美女一样能够长得美丽漂亮。

李在熙从小体质好，8个月就坐着学步车在地上蹒跚行走，快一岁时走路稳稳当当。一岁时去照相馆里给她照相，根本不需要摄影师引导，她自己就自然摆出可爱的pos,或站在花篮后扶篮浅笑，或抱玩具直视镜头，惹得摄影师高兴得直尖叫，然而她却很淡定。

小时候的李在熙长得胖乎乎的像个男孩子，到了两岁之后越长越可爱，活泼漂亮又机灵，当然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看法吧。不过总算没让我失望，确有一点韩国美女的洋气、可爱和气质，眼睛原是单眼皮小眼，5岁之后竟很快变成了双眼皮，令我很是惊喜。头发从小一直蓄着，长得又长又密，我时常想着给她把头发弄成波浪卷，那就更像个小天使了，可是家人反对而作罢；我又想过给她留个齐美刘海，可是剪过一次之后不好看，不如梳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漂亮。

两周岁之后不久，我就被派往外地工作去，从此一个月左右才能回家看她一次，从那之后，就觉得孩子长的飞快，每次回家都会发现她又有新本领了，很快，就会背诗了、唱歌了、能自己开电视、播放dvd影碟机了，能玩摇摆车、骑自行车

了。尤其在滑那种摇摆车的时候，能够很熟练地在广场上穿梭而不撞到别人，甚至，我坐在摇摆车后边，她都能摇着驾驶盘，载着我较快前行，洒下一地欢笑。

三岁那年的暑假，她来到陕北榆林的靖边呆了一段时间，在我外派交流的地方，这个小人儿的交往能力显然很强，与小孩子们很快打成一片不说，与单位的同事们也能很快搭上话，这个叔叔那个阿姨地像抹了蜜糖。在我宿舍办公合一的宽大屋子里，也关不住这个疯丫头，她时常跑出去到别人的办公室找那些叔叔阿姨玩。那个暑假，在靖边环境最漂亮、有着绿色热带植物、小桥流水、孔雀金鱼、儿童游乐场地的紫靖城大酒店，我和同事们给她过了快乐的三岁生日。第二天一上午，她跑出去跟我的几个同事去逛街，同事们为她买了一辆漂亮的小电动摩托车，于是她更神气了。那几天反复在单位的楼道里骑来骑去，开着彩灯警报呼啸而过，真像个潇洒的小摩托车手，全然不顾大家都在上班，令我很是不好意思了几天。那个暑假，我们还带着她去靖边一个叫金鸡沙的旅游景点，那里有很大的湖波和沙滩，有游乐场，有蒙古帐篷，玩的她的衣服、身体上到处都是沙子，小脸也变成了小花猫一般。

同年的寒假，她来到榆林，我的又一个新的外派城市，穿着细碎花布做的罩衫，有点像个乡下土妞，挣着两个小麻花辫。来的第一天，我忙着监督员工考试，委托单位的司机师傅去接的她们，下午单位领导得知消息，亲自派自己的司机将她娘两接到我们监考人员会餐的五星级永昌国际大酒店，在那个坐着二十人的大桌子上，这个小妞一点也不胆怯，在我们依次给大家敬酒之后，她竟然一个人端着装着饮料的小酒杯，从领导开始，挨个给大家敬酒一圈，笑得大家乐不可支。那天下午我喝醉了，回到单位住的小房子里，不知怎么醉醺醺地把房门反锁上了，一个人醉着睡着了，娘两在屋外怎么敲门都叫不醒我，又冷又怕的李在熙，边哭边叫爸爸，可我却醉的人事不省，后来外边有同事帮忙把门撬开，她们才得以进来。此后几天这孩子天天揪住我的过错不放，开始命令我以后不许再喝酒了。唉，从此以后，我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沦为家庭的三把手了。那年的腊月二十八，马上就过年了，突然下起了大雪，榆林的长途汽车站停发所有车辆，火车站买不到票，我们当天中午就坐单位一辆发往延安的厢式货车，冒着大雪，从中午两点出发，越走雪越大，真是步步惊心，路边不时有小轿车因路面光滑而冲出高速路，扎进路边白茫茫的沙漠。那天，平时只需4个小时就可到达的路程整整走了8个小时，直到晚上9点才抵达延安，当天晚上在延安住了一晚，临睡前还带她去吃了延安的著名小吃——羊蹄。第二天一大早我去延安的长途车站去查看，车站也不发车，于是就与人合租了一个私人的桑塔纳轿车，在高速路上低速缓行，直到中午才回到了家里。

那天，在那么艰难惊险的大雪、大风的路上，这个小女孩与我们一路相伴，没有哭过一声，没有闹过一下，依然是那么无忧无虑与勇敢坚强。我们这些奔波在外的人，带着一个幼小的孩子如此冒险赶路，只为了，回家过年，不知是不是一种残忍。

四岁那年，也就是前年的冬天，我已经结束了外派，调回了延安市，工作了短短的三个月。那年冬天，又是临近过年，又是一场大雪，又是艰难的赶路。这样的场景，老是不断重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不知她笑笑的心灵里，会不会留下对大雪、赶路的印象。幸好，过年时几个哥哥家的孩子都回到了老家，一群孩子欢天喜地地堆雪人、玩炮仗，放焰火。这个小姑娘，从小就胆大，一岁就爱看烟花，二岁就敢手抓那种和绳子一样的小烟火抡出一圈圈美丽的火花，三岁之后就敢玩那种男孩子爱玩的一摔就响的摔炮。看见像个小淑女，玩起来比男孩还疯。

去年，我又一次被派到黄河边上一个小县城去工作，那里，是大作家路遥的故乡，有着漫山遍野的红枣，和形如太极图的黄河乾坤湾。李在熙跟着她妈妈两次来看过我，一次是穿一身紫色的衣服，从长途客车上下来时，她如同一个美丽的小天使，照亮了等候在车站的我的全部心灵和那个小小的山间小城。牵手走在小城的街道上，我，这个漂泊不定的父亲，满心都是欢欣和骄傲，我甚至能看得出，路人对我，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手牵一个可爱的如同小天使般的女儿，投来的那种羡慕的目光。第二次，是去年暑假期间，快过五岁生日的时候，她妈妈带着她来住了几天。生日那天我们为李在熙简单地过了一个生日，还让带着生日花冠的她，给我们表演了舞蹈、唱歌。给她买了早就嚷嚷着想要的粉红色的旱冰鞋，只用了一个下午，她就学会了滑旱冰，从此，她有多了一项疯玩的项目了。她学会滑旱冰的速度如此之快，几乎没有摔过跤，滑行的姿势也很漂亮，或许与她从两岁多就开始学舞蹈、平衡能力强有关吧，我怀疑。

在那个小县城没呆够一年，去年十月，漂泊之神再次降临我的头上，只不过这次跳跃比较大，奉调进省城西安的机关办公室，开始了领导秘书的新的职业生涯。于是，和李在熙又离得比较远了。来西安半年了，李在熙来过一次，因为吃饭住宿不方便，也因为她现在很忙，周末、假期都要学习舞蹈、绘画、珠心算。当然，更因为是我忙，她来了甚至没有时间带她出去玩，答应过带她去西安动物园和海洋世界，至今也还未实现。

又快到7月了，李在熙快六岁了。马上，她就要结束快乐的幼儿园时期、进入小学阶段了。一直以来，我内心一致抵制小学，我喜欢孩子在幼儿园里那种无忧无虑，上了小学，就意味着孩子那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结束了，有了更大的学习压力，要接受成人施加给她们的重重压力。多么舍不得这个精灵古怪、整天疯玩到天黑的小丫头即将开始成人给予的正规训练。可是，这就是孩子的成长之路。

李在熙，这个周末，爸爸争取回家看你，看你的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