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聚在一起,数说天天洗澡的泼烦。这年月,据说患洁癖的女人是越来越多了,日日不辍的洗澡,是她们要求个家男人上床前必过的程序,就像她们做饭时剥葱段一样,一层一层地撕扯,不到露出泛黄的那层不罢休。洗澡对这些苦不可言的男人们来说,大概有些胶麻剥皮的滋味:美丽而露骨的水花儿,简直就是利刃嘛。我想宋代大文人苏东坡,可能在一千多年前就早早体验到了这般苦楚。他在元丰七年在泗州府衙好象作过这样一首词:“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拮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如梦令》)。看来苏夫子是知道洗澡如剥皮的苦差的。
但洗澡一词对我而言,第一感受就跟凉州民间一个叫数蛤蟆的酒令给扯上了。“一个蛤蟆四条腿,两个眼睛一张嘴,噗嗵噗嗵跳下水……”要叫我选择洗澡方式,我是会选择“噗嗵噗嗵跳下水”的那种。可惜,现在是不好找这个感觉了。小的时候,寻个河湾水坑,勇作蛙跳,叫“打澡儿”。“打”好,轻松逃避了葱段的命运。
其实,这个问题,西汉时的学者韩婴就在《韩诗外传》中专门发过牢骚。“故圣人不淫佚侈靡,养有适,过则不乐。是以冬不数浴,非爱水也;夏不频汤,非爱火也。”他也是反对日日不辍洗澡者的,但不知他老婆是不是"洁癖"。
女人是水做的,没水气则无灵,所以,女人们对澡事是前仆后继,乐此不疲的。把澡事做到极致的女人是杨贵妃·后世文人说她的美,叫“出浴美人”;白居易还含涎夸她:“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前些年,西安的文物工作者们发掘华清池,结果让世人惊暴鱼眼。围绕杨大美人的“莲花汤”,宫室成员和文武百官的个人澡池子众星拱月:皇帝的叫“九龙殿”,王子们的叫“星辰汤”,太子的叫“太子汤”,大臣们的叫“尚食汤”。啊哟哟,这完全能申请澡堂子的吉尼斯世界记录了。我想这不折不扣的澡腐败,也是激起安胡人乱唐的一个原因吧。
不过,这世上还是有男性澡癖者的。
汉灵帝是这类人的始佣者。他在洛阳建了个“裸游馆”,一千多间房子连在一起,不计其数的池子也是通的。他引渠水入池,以至池面上可以荡浆行舟。到了夏天,灵帝就携一批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宫女来洗澡。这些宫女“皆靓妆,解其上衣,唯着内服”,与灵帝共浴。由于浴池中煮有茵墀香,浴后残液随渠流出馆外,香气四溢,被人们叫作“流香渠”。
前凉国的死敌后赵主石虎,更比灵帝在澡事上奢侈。在大冬天,他“作铜曲龙数十枚,各重数十斤,烧如火色,投于水中,则池恒温”,他“戏弥于日夜”。至于明代沈德符所说的“高设木格,人坐其上,其下炽火,沸汤蒸之”,则有些像今天的桑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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