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笑烟花只笑禅
隔了时空,我爱上弘一大师。曾经趟过风月看过烟花的男人,却最终绝尘而去的才子。他的画,他的文,他的曲,他的字,他的戏,他的人生。在最好的繁华里转身,恋一盏青灯,抛却半世年华,只有弘一,眼里还有淡淡的笑。他不是情僧苏曼殊,为伶人留下“恨不相逢未剃时”,读之欲泣,却是难了尘缘。纵然未剃又何如?弘一读遍青红,不曾留恋。他告别的背影,深黑,撑了旧伞,在江南古街。杭州历来是诗酒风流地,他的不再回首,令中国的文化界震颤。夏丏尊无须自责,他本是弘一,堕落风尘三十年,只不过回归本体。与门生的缘,与故旧的缘,与红颜的爱恨,那是李叔同的旧梦,他乘小舟,烟波浩渺而去。
从此古寺深深。
他刺血书写,寄书于印光大师。佛门也难得知音。他的字远了烟火,一缕清意断绝凡尘。已是离家人,目光里却是彻底的男人风光,一抹古静悠远让红尘中众多浮浪子失色。穿了僧衣,写《送别》,还是李叔同的长亭古道,他的爱和孤独都已安宁。那个远渡扶桑的少年,穿了白绸衬衣系了艳红的蝴蝶结,英俊倜傥,穿梭于红粉与名伶之中,是《茶花女 》中令女人失魂的男主角。芳草碧连天。天边只有一痕澄蓝。他刻意守住寂苦,在灵魂的高度里拾阶而上。曾与王国维的投水,周作人的附逆并称现代文化史上三大谜的弘一出家,惹来众说纷纭。就像他的绝笔“悲欣交集”,我们不懂。我只懂弘一在深重岁月之后的纯真仰望。那古木森然,他于午后静坐,深邃安恬。
雪子赶来,用哀求的声音叫“叔同”。纵然深爱。她的悲凄。他合了掌,淡然而语:“请叫我弘一大师。”她蒙了泪光的眼看他垂了眼眉,他默然离去,还乘那叶扁舟,江中雾气茫茫。她苍凉地叫着他的名字,他的背影渐远,永远不再回头。她仓皇立于江畔,绝望地悲泣。前尘多少旖旎,情爱纷纷如雨,她为了他远离故国,只为一世相守。他的尘缘已满。他的国度不再有花意纷繁。曾经浪迹尘世的男人,独对佛门一点洁净,不再留恋,烟雨人生。
丰子恺忆师,几许怆然不舍,他是最好的师,才名已如满月。他是有后光的菩提,贯绝中西的文化素养征服时人,他开创中国luo体写生的先河,他培养出驰名中外的文艺后人,他的爱流溢芬芳。 他用悲悯心普度众生。他终赴大境界,长空雁去,轻鸿无迹。空门不空,也是浊世,大师只是莲,一缕苦香,缭绕后世。
(二)芳草碧连天
他的谦谦,无人能匹。一个孩子失足了,他流下泪来,选择绝食。他归罪于自己。他的好,超越悲悯,那是他的性情。惟空谷寂寂,惟他人悲欢。校园已是如寺,他的心,有清风明月。做好一切事,把生命供奉如佛,在尘世的深处,恪守谨严庄重。我多想我是他的孩子,在莲花般的课堂上,追逐一丝禅意和端庄的生活。那时,他不是弘一。
我已平静。努力把课堂营造成明亮的世界。珍重每一个美丽的孩子。他们在年华里相遇,和我。生命的流回旋出跌宕的花。
一如弘一。
一如弘一和他的孩子。
一如他的芳草碧连天。谁的人生,有这样浩瀚的绿意。他的情怀,在天之涯的爱。驾了船去西湖写生,他选择透明与清澈。
这个世界也是他的课堂。他的爱无处搁置,于是选择空门。他的目光,是玉的润。初绽睡莲,他的心。他想抚平这个世界的伤痕。他用了最柔软的博大,去承载人间。我是后人。我们用最低的姿势仰望。教化每一株草。守护每一种绿。他忍了疼痛和不堪,忍了灵魂中的搏杀,为素不相识的有缘人奔走。他是弘一。他的爱,无人能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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