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谚抬头望向窗外，天还未明。沈晴在一旁睡着，看去很是安详。古谚想，沈晴即使这样死去了也是值得的。微笑着将目光从沈晴孩子般的睡颜上移开，独自坐在沙发上，开始一根一根的抽烟。黑暗中闪烁着那点猩红。

古谚是没有办法忘记她的。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是古谚在那段日子里的唯一回忆。他们不相识，从不曾相识。但是，他们心照不喧，彼此都占据了对方那段日子里的全部。也许那也便是一生一世了。那熟悉的一切是古谚用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可是她消失了，从古谚的生活中消失了。现在的古谚已经释然，也许这样的结局才算命中注定。

沈晴已经站在了古谚的身旁，手中握着半杯清水。这是古谚的习惯，也是沈晴的习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沉默着。古谚接了水掐掉烟，一口气将水吞了，然后握着空杯子不再看沈晴。仿佛他的世界里并不曾存在过这么个人，这个他的妻子。

古谚总是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候，特定的地方和她相遇，没有约定。每一次的擦肩而过他都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言语来。这一次，他从她微蹙的眉宇见看见了她的不满。没来由的心慌，只显得手足无措。慌乱中掐去了手中的烟。她笑了。

古谚看到沈晴在笑。沈晴经常这样笑，不为所以。有时古谚觉得像是梦魇。他怕。但是他仍然眷着沈晴那双眼，那双和她一样的眼。有着这样的眼的沈晴，让他在迷朦中感觉到了她的味道，这些成了古谚对沈晴所有的爱。

古谚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到他的生活，现在又在这个世上的哪个角落生存。事实上他也从未真正去寻找过她。也许，有这么一个记忆便是一切了。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也便是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了。他只是想在生活中等待这么一个人，多久都无所谓。生活总是要有它的意义的。即便是什么都不存在了，心里也要有这么一个信仰支撑着。

等待的理由古谚不记得。也许只是为了和她说上一句话`，也许只是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也许是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也许……无论是什么古谚已经不记得了，现在的等待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习惯到了连自己等待的结果都不知道。古谚的时间已经停驻在那段日子里。即使他从英姿勃发的少年等到年过古稀的老人，等到他孤寂中娶了现在的妻子沈晴，他依然没有走出那段日子。而这个等待除了回忆什么也没有。古谚甚至开始怀疑她的存在，但是即使真的不存在，古谚仍然会等，哪怕是一辈子。

古谚每一天在同一个地方徘徊着，这种徘徊便是他现在生活的全部。古谚觉得自己现在是在等待死亡。以前曾经这么执着过一个影子，这么许多年来现在又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一个等待走到了今天，他此生又有何遗憾。每天为着一个信念而活着，为坚持一个梦想而活着，为追逐一份真情而活着。也许这一生他都等不来那个他要等的，可有谁一生凡事都能遂愿？这样的一生他已满足，不再需要那个结果。

沈晴抱着古谚身体燃烧后残留的灰烬，走在那些他们曾经无数次擦身而过的街区。古谚已经离去了，现在只能剩下自己在这些熟悉的地方凭吊曾经。古谚是在睡梦中那么安详的离去。睡颜象个孩子。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孤独的在角落里一根一根抽着烟。沈晴知道这样的日子，古谚不知道一个人走过了多少个。可是自己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古谚竟是完全不记得的了。如果她可以说话，她会告诉古谚关于那段日子里的心事，可是沈晴不能。岁月已经残忍的划破了她的梦，所以她不能再毁了古谚梦了一辈子的心情。无论是什么理由，现在的她只能保持着这样的沉默到最后。

他们终是想守却错过了一生。岁月，可曾记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