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地总喜欢找卖旧书的地方,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
新书封面装订精美,可以送人,可以做装饰,放在书架上,一排烫金的字,固然可以让人赏心悦目,但这种书一则价格不菲,二则内容上也不过新瓶装旧酒;旧书在封面包装上与新书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这样的书不可送人也不可装饰,买回来就只能自己享受了,但这样淘回来的书一则价格便宜,我辈可以消受得起,二则经过陶选内容也有可观之处。新书好比美人,外观上让人赏心悦目;旧书好比佳人,外表不华丽,却像陈年老酒,要用心品,才能品出其中味道,这味道经久弥散,入五腑下六脏,腹中有书气自华,反映在外表则是一种从容,一种淡定。
钓鱼的人常说吃鱼没有钓鱼有味,有些钓鱼迷根本就不吃鱼,他享受的只是钓鱼这个过程的乐趣。淘旧书的乐趣也一样,淘书在于“淘”这个过程,旧书摊上的书很少归类摆放,这些书的内容鱼龙混杂,有雅的,有俗的,有雅俗共赏的,这就考验淘书人的耐心和眼力,或蹲或站,在一堆书里甑别筛选,若沙里排金,往往见宝,始之惊喜,继之狂喜,但是表面上不流露出来,尽量用平常口气,满不在乎地问摊主多少钱,廉价购得,一路径奔回家,展卷即读,一时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
书非借不能读,能读又能借到手的书,往往想居为己有。每到租书店闲逛,看到中意的书时,就忍不住要问老板买了。老板说:你租算了,这样的书我只有一本。于是怏怏回去,一路心情不爽若有所失,及至半道,又打转回去,一副今天你不卖我就不走的派头,老板似乎见怪不怪,说:我料到你会来的,要得,卖给你。于是,失落在书店里的魂魄又找回来了。
十二年前,我从乡下到城里书摊上淘到一本清人沈复的《浮生六记》,带回乡下,不少人以为这本薄薄的书都是讲看破红尘的,说我要出家了,那时在乡村居住,文化娱乐少,书也少,唯有这一册相伴,后来也被人借去了,很久没有还,急而问之,答曰:不知所踪。直到今天,我还时时惦念那本书,沈复躺在蚊帐里对着长脚蚊子喷烟,他觉得长脚蚊子像是白鹤在云雾里舞蹈,这让我十分向往,他怎么会有那样一份闲心。试想现在,哪有这的心思,这样的闲暇,干这样我们以为颇为无聊的事情。沈复一生坎坷,穷困潦倒,却能在潦倒中享受生活,能够写出这样清新真率,无雕琢藻饰痕迹的文字来,这本身就让人佩服的。
最近去旧书市场少了,原因是能都淘到的“宝”少了。在旧书摊一站,满眼都是凶杀,*情,充满挑逗暧昧的书名,封面多丰乳肥臀,老板说:没办法,现在收回来的书都是这些。我开始怀念前几年在这个书摊前总是围着一大群人,这些人在各种书间选择,现在这里是寥落了,很少见以前的盛况,大概也是感觉到无书可选了。记得,不久前从另一个老板手里买回一本《悲剧的诞生》,老板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说:这本你都要?它放在那里像个垃圾,被人翻来翻去,甩来甩去,就是没人要。
黑格尔说过,一个民族有一些关注天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一个民族如果只关心脚下的事情,那是没有未来的。面对市场上那一大堆书,有时候竟然感到无书可读,就像站在污染了的河边,口渴却没有水喝;天热却不能游泳,这样的环境怎么能有钓鱼的乐趣。我们提倡多读书,但我们更应该读一些好书,让知识产生力量,启人心智,抵御世俗的浮华和拒绝灯红酒绿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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