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重生是一件美好的事。然而现在觉得,它比背负记忆还要无措。
——引·七堇年(与月下的清辉共勉)
【年华是封无效信】
尘埃落定。
斟酌之后敲下这四个字。竟有种不可名状的低落感呼之欲出。
没有之前想象之后的欢愉,没有那种迫不及待的解脱,没有那种说好了再也不见的决然。而是一种虚空,寂然,外加有种无处安放的落寞。
原来很多事情,在我们无法抵达的时候总想着如何成全,而当你全身心地投入时又会是怎样的不舍。人总在千方百计地苛求到达彼岸时又对过往的风景念念不忘。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尽管想方设法,已无法全身而退。
困兽之斗,百般契合我此时的心境。
像某段戛然而止的旋律,落地生根,赤luo裸地嵌入心脏,如那句熟稔的曲子在胸腔反复:“再见青春,再见美丽的疼痛”。
原来匆忙的赶路总会抵达终点,只是碎了一地的月光,总是过早地暗示其丝丝入扣的凉意,终有一天是我们无法捂热的荒凉,只是我们如飞蛾扑火般漫无目的地追寻火种,竟忘了黯淡的月光,一样可以照亮前进的旅途,到头来,我们在彼岸观火,竟会觉得那些年岁里的狂妄,一样会在宴席未散之前独奏离歌,那么全力以赴地挣扎,竟遗忘了最原始取暖的方式,孤家寡人,等不及离别的笙箫幽怨声起,自己却过早地看透这一场没有必要较量的悲凉。因为遇见事实,便不顾风声鹤唳,愈是畏惧过往迷失心智,便愈是想要越过焰火,想要用结果证明对错,到头来胜利不过是那粲然一笑的凉意,而败局未定,时间将你一军,你尚且可移一車护帅,但真正丢失的是人生之棋的禅悟:稍安勿躁,成长是一方历练的较量。
但我已过早地踏进生命的悬崖,沿壁攀生,往前是尚未预知的旖旎,往后是深不见底的绝地,唯一可以度算的,便是坐以待毙终究是一场悬梁自吊的凌迟。所以,我仍执迷不悟地自救着,庆幸着,乐其不疲地在切割着捉襟见肘的青春,继续着一场庞大而没有落幕的恨。
很多时候我同样讨厌自己那么刻薄地威逼着自己,没有施舍给自己足够的深情和睿智。而映刻在纸上的时光,风情万种的对白,竟是自己无法抵达的天亮。时间总是向夜晚靠港,那么久的时日,我仍未启程,我渴盼波浪过后还原本来荒蛮的大陆,但分崩离析的泡沫,一碰即破,叫我如何敢触及悲伤?
我终究是剥落一段段看似完整却早已面目全非的年华。表象总是美好的,但我固执而又情深的怀念,是一种喂不饱的馋。
渴盼而至的毕业,近在咫尺。一种凉,烫在心上,我自知:那些看似蹒跚的暗影,只要我还固执地坚信青春不散场,那场花落成冢的寂寥,终是无效。
但我已无法与青春完成对峙,我半只脚已踏入成年的殿堂,另一只脚,怎能苛求晚归的帆?
【是梦想与我为邻】
东经103°01′,北纬29°54′。四川雅安。
三年前,我曾觉得这是一片荒蛮之地:低矮的楼房,毫无装饰的楼面,梯田和高耸入云的巉岩。这是初次和雅安交集见到的景象。当时有种无语凝噎之感,非为伊消得人憔悴,而是发自内心的低落,现实和梦想的落差,让我意识到自己高三炼狱中憧憬的象牙塔,竟是这般萧条,没有给你任何辩解的机会,活生生地将事实摆在眼前,等待你签字扣押,无从抵抗。
我讨厌这种素未谋面的见面形式。
因为它阴沉地让我局促不安,无所适从。
临行的老乡似乎都略有怨言,但大多都心知肚明,我们已经别无选择,既来之,则安之,背水一战,较之落荒而逃,就是死也可以换的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的美誉。
那便是我们三年前尚未成熟的心智,如今想来是多么地让人汗颜且不可思议。但人终究是个重于表象的动物。我们苛求它表面的繁华,往往忽略荒凉内在的真谛。事后才恍然得知,一切的繁华不过过眼云烟,唯有甘之若饴,并且乐此不疲地摆正自己的位置,方能成全尚可走出迷宫的背影。
我百般庆幸。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能结束这段迷宫。但顾此失彼,在这段生命的轨迹戛然而止的时刻,我才恍然醒悟,原来我们之间的交集那么少,以至于偶尔路上的相遇,相对打着照面,除了微笑以对,我们能嘘寒问暖的寒暄,已捉襟见肘。
或许更多的三年,我们都会在彼此的记忆力消失殆尽。这是多么让人麻木并且痛心的事实。
但我们每个人都终将走上这一步,背负着梦想前进,尽管遗忘多么让人无措,但真正能历经时间的筛网残留的,便是我们此生无法舍弃的情谊。我一生中推心置腹的朋友不多,但每个阶段总会遇见几个,感谢遇见,因了这段惺惺相惜的情谊,让你,你们拉我一把。
秦一说,轩,我们都不是超人,只是我们都不愿妥协,不愿让眼泪腐蚀是我们原先的心智。
梓诺说,你需要用一场爱情来疗伤,每次听到你在电话那头说累的时候,我总有种想疼你的冲动。
苏臻说,见你需要用一场毕业来证明自己的成人礼,我竟然感慨三年的时光真快,让你提前完成了一场盛大的蜕变。
……
我是多么地感动。但我不能落泪,因为我一直坚信,史铁生在《命若琴弦》里面写过这样一句话:“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
而我也就如书里那个瞎子一般,以弹断一千根琴弦为梦想,尽管最后命运向我摊牌,所谓治愈眼疾的良方不过白纸一张,但与梦想为邻的一天,我是快乐的,追梦路上我能听见你们不离不弃的跫音,假如梦想也不过是白纸一张,我能告诉自己的,雨城给了你一段不寻常的时光,用以平衡浮躁的生。
“无所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也无所谓谁是谁……”这是史铁生带给我全部的感动,我总能在纸上某个不具名的句子,遇见未知的自己。正如多年以后,我希望我能在梦想的白纸上写下无法忘却的远镇——
东经108°21′,北纬19°20′。海南文昌。
-全文完-
▷ 进入轩程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