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做常人

文/木伯

俗话说有比较才有鉴别。对照最美女教师和最惨小悦悦，就很突出。前者不仅因容貌更因行动，一下子就加入到了圣人的行列。后者则因自己的不幸，捎带着让八个人永远被打入了小人的冷宫。

除了这些个案，还有集体分类的对比就更明显。例如深圳曾驱赶几十万外来人口，想来这里不便说的潜台词就是外来人多是社会不稳定因素，约等于小人。而中组部刚完成了的人才规划和统计，列入这个名单里的人，因多了个“才”字的标签，则铁定与圣人无异了。

究竟一个人，是人力还是人才，是小人还是圣人，何种人值得羡慕，何种人让人唾弃，这是终身标签，还是临时称谓，这的确是个问题。那个最美妈妈因救了一个婴儿而成了圣人，又因拒绝捐出给自己的奖励又回归成了人。而那个杭州老人因救助落水妇人一度待定为圣人，却又因要求被救者宣传自己，一下子又变成了市井小人。也许只有每一个曾感动中国的人，才会成为永远的圣人，然而很想知道他们一生背负这圣人的枷锁，是否还能回归常人的生活？这么说倒是焦裕禄和孔繁森们要轻松的多，反正已经死了，享受圣人的供奉，总比承担佞臣的诅咒要惬意，尽管这对他们本人毫无意义。

从历史看，社会总有君子也总有小人。曹操和刘备的白脸和红脸，从来没变过，这不过是舞台上导演的要求。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现实里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小人，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皇帝。在希特勒看来爱因斯坦当然不是人才，在汉武帝眼里司马迁绝对等同于太监。在斯大林的国度里，左琴科、阿赫玛托娃、索尔仁尼琴、曼捷尔斯塔姆们，远不如草民百姓更高尚，因此只能对他们驱逐、流放，或杀死。倒是托尔斯泰笔下的聂赫留朵夫，既有兽性的一面，也有精神的一面，作家将两者完美的结合了起来，让他还原成了一个正常的人。

君子似乎总是精英，普罗大众必是小人。然而我们知道，一些公认的圣人君子，如包公寇准们，其实很让人怀疑其真实可靠，更大的可能是后人把一些美好愿望的寄托罢了。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曾自我标榜的圣人和君子们，多半已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贻笑后世。

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阶级已经模糊，人品无法评价，赚钱才是硬道理。社会要和谐，当然希望人人是雷锋，个个都用高标准做人。但现实里的情况则往往相反，高标准只是用来要求别人，低标准才是最适应自己的条件。在这样的世道里，要做圣人无疑于自杀。就算勉强活着，也多是孤家寡人，很难子孙昌盛。可见并非小人难养，倒是圣人难出。

河北省委书记白克明在痛批党内庸俗作风时指出：“小人得志，好人受气，这是非常可怕、非常危险的。”可这样的可怕危险何时能改变？山城的薄书记，经历了从拟任的大救星，到真正的同案犯的角色转换，其实也就是朝夕之间的事，小百姓哪有慧眼看清楚？这正应了那句俗话：不查都是孔繁森，一查都是王宝森。

抛开圣人君子之道，就是能做个好人也已不易。一个故事说，好人甲和好人乙面对一个好处。好人甲谦虚，好人乙谦让，结果这好处就让藏在身后的坏人丙拿走了。据说每一个得志的小人背后，都有一个糊涂的圣人在关照。每一个穿圣人装的圣人，很可能都是潜在的超级小人。更本质的看，一个真实的小人，胜过一个虚假的圣人。立场决定评判，正所谓仆人眼里无伟人，小人视中无圣人。圣人和小人就这样狼狈为奸，互为镜像。所谓善良，正像这块好处，吃到肚里才是硬道理。

圣人和小人难以划分，好人和坏人没有标准，然而，人力和人才却已泾渭分明。想来作为人才，教育水平、职称级别，都是中组部十二五人才规划的人才名单里不可或缺的条件。而其中绝对没有那个断了双臂的农民发明家一席之地，也没有那个号称“唐万能”的山村技工的渺小名字。这样想来，这个人才名单的作用，大概也就是再次证实“中国最大的博士群体在官府”的推测。

圣人当然比小人好，就好比“尊重人才”一定比摧残人才强。但喊得过火了，就让人怀疑。圣人自然要提倡，人才固然要尊重，可究竟谁是圣人谁是伪圣人？谁是真人才谁是假人才？谁有权利将一个人划分？是不是尊重了圣人和人才，就可不尊重甚至虐待小人和常人？

刘备眼里只有诸葛亮算人才，宋高宗眼里秦桧绝对国家干部模范。武则天一定挑选阳具奇伟的冯小宝和张宗昌做官发财。公兔子推荐的“三八红旗手无疑是那只交觏最多的母兔子，绵羊们选举的人民公敌必定非大灰狼莫属。砸烂孔家店时，圣人是社会公认的狗屎。和谐盛世了，孔子又成了国家广场的门卫。曾几何时，叛逃的飞行员一个个互相成了对岸的爱国英雄，谁会忘记，国家主[xi]也曾挂着叛徒内建工贼的牌子游街！原来这才是沧海桑田！　

社会上究竟圣人多还是小人多，其实不用比，因为他们都是极少数，更多的都是常人。作为常人，以常人的人性对待他人，这个社会也就正常着；反而，如果一味的要求别人做圣人，那这个社会就会老是出小人。因此，不管是人力还是人才，是圣人还是小人，首先他们都是人，而其他的不过是人这个主体上微不足道的附件。人本身就是个完整的信仰理念，人的自然属性本来就不用分别。如果每个人的权利尊严都得到了尊重，那“人才”的权利和尊严自然就得到了保障；反之，尊重人才的潜台词就是不尊重人。当小偷、乞丐，罪犯、妓女、白痴和流浪汉们的权利都得到保障了，守法公民、正人君子、良家妇女、小民百姓、天才和人才也就在其中了。他们受到同样的尊重，而不会因为你不是“人才”和“圣人”而被划入另类。

至于自己，此生当不了圣人，也不想当小人，就想做个常人。曾经砸烂过旧世界，但没成了罪犯。曾经高喊过万岁，也没有成为神仙。看见警察规规矩矩的站着，遇到乞丐吝啬的施舍。不会忍受用自己的苦换他人的幸福，尽量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时不妨碍他人，至少做到不因自己给别人带来痛苦。这就已经很正常了。如果连这个也不让做，而一定要在圣人和小人里面选择的话，那宁愿选择做小人，因为小人至少还有点真的成分，做真小人远比做伪君子舒坦。同时，也不必顾忌小人难养，这世道，小人们怎么都能活，他们的人数多着呢。

于木鱼宅

2012-5-1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