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阳光微暖,冰雪尚未融化,空气微微有些湿气,春意下的芙蓉城煞是迷人。
“噼噼啪啪”纷至沓来的礼炮声打破了芙蓉城的宁静,一场轰轰烈烈的贺寿大礼拉开了帷幕。做寿的是一位李姓的老者,今年60大寿,此人原来在朝廷为官,身居要职,弟子朋党无数,在朝廷很是显赫。不知怎么的,三年前,突然间就辞官回来,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老爷,老爷,京城来人了。”管家福禄飞奔而来,脸上喜悦之情不必言表。
想当初老爷在位时,李家是多么的风光,自己这做奴才的也人五人六的跟着体面,可自从老爷辞官了,从前车水马龙的李府,一下子冷清起来,别说自己,连老爷自己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如今,朝廷来人贺寿,岂不是给李府、给老爷撑腰、撑场面,多好啊,看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还不立马朝李府簇拥而来,李府不仅今天可以正大光明地好好地发一场大财,、恐怕今后老爷再次出山站立朝堂之上也未尝不可。
“混账东西,慌慌张张的,找死啊。”说话的是李老爷的大儿子,叫李靖,是京城四大茶楼之一靖江茶楼的老板。
李靖奇胖无比,为人粗俗,原来仗着老子的势力和同行业恶性竞争,老子下台后被其他茶楼联合起来告了状,打了哑巴官司,才慢慢地收敛了一些,生意也不是从前那么好了,入不敷出的,靠着老本支撑着。
今天一大早起来,母亲就使奴才来和他拿钱,他前几天刚刚出来三千两银子置办寿礼,这心疼的滋味还没有消停呢,如今又要要钱,如何肯给。
他就直冲冲地来找母亲叫苦,刚才母亲和几位姨娘说了他几句,他不得已又出了一千两银子,愁眉苦脸地来给父亲请安,正愁没有发火泄气的地方,见到管家兴高采烈地进来,岂不是找骂,哪顾得了今个是老父大寿,凡事应该有个分寸。
“福禄,什么事?”见到管家被骂,三姨娘很是不高兴。
三姨娘叫吴青,福禄是她从老家带来的,她作为小妾管家,靠的就是这个福禄鞍前马后的操劳和忠心耿耿地跟随,这个大少爷,打狗还看主人呢,何况平时他从这家里得的好处不少,不说和自己一条心,可也总要帮衬自己写才是,如今当着大家的面骂了福禄,自己也脸上无光,心中很是不爽。
“是啊,福禄,什么事?”李母发问。
李母叫赵玉兰,娘家书香门第,在娘胎李就被父母指腹为婚给了李老爷,十三岁进了的李府,一直没有生育,无儿无女的,倒是窑姐出身的二姨太陈桂香,进门也比赵玉兰早,生了大少爷、二少爷、五小姐三孩子,比赵玉兰要强硬多了,平日里不过是碍于老爷对赵玉兰比较敬重,才礼节性地去请安、奉茶,实际上谁也不在她眼里。
平日里就三姨娘对赵玉兰要好些,毕恭毕敬的,把家里也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老爷喜欢,赵玉兰也喜欢,见到福禄被骂,赵玉兰也有些不高兴,只是也不便说什么。
“老爷,夫人,朝廷来人了,是宫里的张公公亲自来的,还送了好多好多的寿礼,现在已经到了前院了,奴才前来请老爷、夫人去迎接。”福禄被大少爷唬的不敢出声,如今夫人、三姨娘发问,连忙回禀清楚。
“张公公,他怎么亲自来了?”李老爷嘀咕了一句。
只能张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虽是太监,可朝中大臣哪一个不是巴着他、攀着他的。如今他亲自来, 怕不仅仅是贺寿这么简单。
“福禄,宫里都送什么了?”李老爷问。
“回老爷,绸缎无数、黄金万两,最珍贵的是有一颗西南进贡的东海龙珠。”福禄说的时候,眼睛泛光,那可是他一辈子没有见到过的值钱货。
“这么多?”三姨娘也很是吃惊。
“老爷,着是怎么回事啊?”赵玉兰问李老爷,她觉得不同寻常。
“说我病了,染了重病,恐传染,不见了。夫人,你去看看,不可怠慢。”说着,李老爷扶着小女儿闪进里屋,换下红艳艳的寿服,拉了辈子盖上,还让儿女那湿毛巾捂住额头。
“张公公,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赵玉兰率领着一干妇人和儿女来到前厅,给张公公请安赔礼。
“什么风,东方呗。夫人,老爷呢,快请老爷出来,有大事呢。”张公公摆摆手,示意赵玉兰等不必多礼,喝了一口上好的龙井。
“张公公,这老了老了的,过个寿,都是孩子们闹得,算不得什么大事。”赵玉兰听到张公公说李老爷的时候把李字都省了,着明显是套着近乎呢,得好好忽悠忽悠,弄清楚了。
“是啊,张公公,瞧您客气的,这么隆重,还有劳您老人家亲自跑这一趟,多过意不去啊。”三姨娘也符合着赵玉兰说。
“别给我打马虎眼,请老爷出来,我有话要说。”张公公可不是省油的灯,什么人没有见过,岂会看不出她们的小伎俩,干脆直奔主题。
“哎呀,张公公,你不知道吗?我家老爷病了。”说话的是五姨娘,读过书,认识字,和李老爷最是情投意合的。
“病了,怎么我一来就病了,莫不是躲着我吧?”张公公可不吃这一套,眯着的眼睛缓缓地朝众人扫过,看得众人都不敢发话。
“瞧公公说的,怎么是躲着您老呢?我们老爷啊,时时刻刻吧张公公挂念着呢,多亏了张公公的照顾,我们李家才这么有福。老爷是真的病了,我们都在发愁,要做寿冲一冲呢,不信,张公公亲自去看看。”二姨娘一直没有开口,如今见张公公不信,也急了。
“走,瞅瞅去。”张公公示意前边带路。
“公公请。”赵玉兰无奈,只得带路,一行人晃晃荡荡地朝后院而来。
“李兄,小张子看您来了。”人还未到,声音眼睛进了里屋。张公公平日里都是别人早早地在门口问安的,如今到了里屋还不见李老爷,只得扬声发话。
“张公公,里面请,家父昏迷了,人事不知,还请公公帮忙看看,拿拿主意。”小儿女应声出来,亲自掀了门帘请张公公进去。
“李兄,李兄。”张公公用手试了试李老爷的额头,拉起眼皮看了看,也没了主意。
“张公公,您老给我们想想办法吧,这可怎么办啊?”说着,三姨娘声音哽咽。
“皇上吩咐奴才来传旨,启用李老爷湘西总督,前去平定叛乱,以保国安呢,如今,怎么这样子了呢?要不,让宫里的太医阿里瞧瞧?”张公公也没有了主意。
“老爷,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一听说要让宫里的太医来看,赵玉兰失声哭了起来,她一哭不要紧,三姨娘也跟着哭起来,接着小女儿、二姨娘、五姨娘都哭起来了,随着大家都哭了起来,一片哀嚎之声。
“张公公,我家老爷爷是年过古稀之人,总不能要抬着去赴任吧,要是客死他乡,我们也有何脸面见李家的列祖列宗啊。”五姨娘哭的如同泪人似的,拉着张公公的衣襟,跪在了张公公面前。
“张公公,我家老爷有交代,说平日里就数张公公对我们家照顾,让我们好好报答张公公,这些都是李家的宝贝,不成敬意,请张公公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李家多多照顾。”三姨娘说罢,一摆手,管家和几位贴身下人端进来几个托盘,掀开红布,尽是些奇珍异宝,大少爷看得两眼放光。
“这个,这个,罢了罢了,谁让奴才和你们那么亲呢,我这就去回了皇上,另寻他人吧。可惜了总督哎,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肥缺啊。”张公公摇摇头,叹着气,出了里屋,三姨娘连忙把东西交给了跟随而来的小太监们。
“肥缺啊,可惜了。”赵玉兰陪着张公公出屋,才一走远,大少爷气的直跺脚。
“娘,我们家有这么多宝贝,我这么不知道?”送走了车水马龙的宾客,大少爷进五来问二姨娘。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二姨娘有些气自己的这个傻儿子,要不是他不争气,李家也不至如此。
“有这么多宝贝,我何必跟他人挣得你死我活的,对了,老头子搞什么名堂吗?好好的官不做,好好的寿不拜,装什么病啊,让我一直跟人哈哈,累的我人都快散架了。”
“还说,打仗时要死人的,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多好啊,当什么总督,这才清净几年啊,又要劳心劳力的,何必呢?”二姨娘说着,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大少爷出来。”
“咚咚咚。”半夜的时候,有人敲二姨娘的门。
“谁啊?”二姨娘心里有事,没有睡着。
“二姐,是我。”三姨娘的声音。
“干嘛哪?”二姨娘披衣起床,开了门。
"我们要走了,你走吗?”三姨娘问。
“去哪?”
“不知道。”
“老爷呢?”
“已经在马车上了,大姐让我来叫你,就缺你了。”
“大姐,她让你来叫我,那么愿意带我走?”
“说什么呢,是大姐让来叫你的,什么都别带了,来不及了,要快,否则朝廷来人,就晚了。”
“好吧。”
“对了,别叫大少爷了,老爷不让带。”
“大少爷?哈哈哈,李府没有大少爷了。"说着,二姨娘泪流满面。
“什么?怎么没有大少爷?我们出去避避风头,等稳定了,在派人来接他。”
“接不了了,死了。”二姨娘带着三姨娘去到大少爷的住处,大少爷趴在桌子上,胸口后背上插着一个锋利无比的匕首,鲜血流了一地,已经断了气。
书桌上,摆着一个写着张公公亲启字样的信访,信纸写了一半,已经被鲜血染的有些模糊,不过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家父康健”的字样、、、、
“二姐,您?”三姨娘说不出话来。
“我杀了他,不然,一个时辰前,官兵早包围李家大院了。”二姨娘说话的时候,目光呆滞。儿是心头肉啊,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痛。
“二姐,你怎么下得了手啊?”三姨娘一直对烟花女子二姨娘不待见,如今,在大是大非面前,面对二姨娘的果断和大义灭亲之举,不由地佩服起来。
“言色相和,无相违戾,夫为妻纲,我竟然嫁给了老爷,就要以老爷为天,就要夫唱妇随,琴瑟和谐,我一介女流,又是个烟花女子,没有什么号的东西送老爷,就把这个当做寿礼送给老爷吧。”说罢,一抽一刺,二姨娘倒在了血泊之中。
天底下,哪一个女人,不是爱着自己的男人,也爱着自己的儿子,无论好坏、无论美丑、无论对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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