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细雨霏霏,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从小。
也许是细雨让人感到迷离?诗意?浪漫?……也或许是自己那与生俱来的忧郁,也未可知。
我喜欢静静地依着窗子,望向窗外,看那沐浴在微风中的凤凰木,静静地伸展着枝桠,在细雨中让人感到安详、宁静、迷蒙,也让人遐思……而此时又是这细雨霏霏的黄昏,空落落的房子,除了我,只剩下这浓浓的寂寞。望着窗外的飘飘细雨,那雨滴正从玻璃窗上滑落,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下意识的,我举起手在那片水气升腾的玻璃上划着字,随意划出的竟然是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阕词:
“斜风细雨乍春寒,
对樽前,忆前欢,
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
芳草断烟南浦路,
和别泪,看青山。”
此时此刻,我的眼前虽没有青山,却有如青山一样朦胧的幽梦。——
“谁道闲情抛弃久?
每到春来,
惆怅还依旧,
日日窗前常病酒,
不辞镜里朱颜瘦。”
雨,微微的,正编织着一张大网,把天和地都网罗起来,也连同我一起。此时,我坐在窗子前面,用手托着腮,痴痴的望着外面被暮色和雨雾揉成一团的蒙蒙的景象,那条两旁竖着街灯的公路,在雨色里显得格外的寂静和苍凉,那沐在雨中的柏油路,无尽地向前伸展着,带着股令人萧索的味道,连结着那无边的天和无边的地,而眼前那漠漠无边的细雨就像似自己那漠漠无边的轻愁,迷迷离离的暮色更像似自己迷迷离离的幽梦,那茫茫水雾和徐徐微风,都像似自己的那份无尽的空蒙,盛载着无端的落寞。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
透过了玻璃窗,我凝视着雨雾中的公路,那两旁婆娑的凤凰木上都挂着雨,一丝丝,一点点,一滴滴,像似梦……我仔细的倾听着那雨声敲击着夜,细细的数着那窗前的雨滴,望着窗子由浅灰变成黯淡,我知道又是一个无眠的雨夜开始了,和每天一样,充塞着无尽的寥落。窗外的世界,仍在雨雾中轻飘飘的飞洒着,云和天是雾蒙蒙的一片,凤凰木在细雨和夜色中静谧着,那叶片上挂着的水珠,似乎变成了那句好久远的话:“让我们这样走,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好不好?……”这是多久远的话?是多久远的事?记不清了,而那个说着这句话的人却在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可他早已不知去向何方了。曾几何时,在这细雨飘飞的时节,就在这微雨蒙蒙的凤凰木下,那悄悄的细语和绵绵情话,如今哪里去了?曾几何时,那凤凰木下的脉脉含情与浅笑嫣然,如今哪里去了?而今却只在这凤凰木下留下了虚虚幻幻的影子…..算了,还想这些做什么?此刻已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了。别深究吧,这就是人生,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啊!除了无可奈何又能怎么样呢?可是为什么这水珠又变成了那曾经忘却已久的话,而这话却真的让人心动,心酸,心痛……尽管自己知道这些话早已成为过去,知道对于现在意味着什么,可眼前的雨滴又何曾不是自己那无数的滴滴心泪呀。
雨啊,你这淅淅沥沥,滴答不止的小东西呀,这其中不知隐藏了多少痴情人的话语,竟如此狂热的倾注与天地之间——“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有时候你是那么顽皮、淘气;有时候你又是那么温柔、谦逊,对大自然的慷慨与恩宠,竟如此狂热的迷恋着世间的万物,你悄悄的存在着,默默的奉献着,留下滋润的印痕,只要用眼睛、用脸颊、用心灵、用你的等待都能感受到那细雨的润泽。尽管有时候你也会“凄风苦雨”,“秋风秋雨愁煞人”,“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其实那倒不一定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即使这样的天气也给繁忙的人们带来休息,带来希望,带来遐思,也正因为有雨中的忧伤的甜蜜,人们才会伸出双臂,歌唱雨后初阳的万道金光,于是,才有了帕瓦罗蒂的名曲《我的太阳》,不是吗?你知道吗?无论怎样,我都被你深深的、狂热的迷恋着,我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从小。
每当细雨纷飞,我都会倚在窗口前面,捧着那杯清茶,习惯性的凝视着雨雾里的凤凰木,而就在此时,那管不住的思绪呀,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游弋,我知道,是因为这凤凰木的缘故,这凤凰木下,曾经留下了我们太多太多美丽的记忆,有欢欣,有笑意,有憧憬,有甜蜜,而今这凤凰木却依旧自顾自的生长不息,而你却不知去向哪里……留下来的只有无可奈何和追忆……唉,算了吧,不要再去想了,忘掉那个身影吧。看,那玻璃窗又被自己所呼出的热气弥漫着,那一大片白色的水雾,竟像是为自己准备的“一幅画卷”,使得我又情不自禁的在窗子上涂鸦起来:
“黄昏院落,无处著清香,
风细细,雨垂垂,何况心头梦。
月边疏影,梦到消魂处,
结子欲黄时,又须作廉纤细雨。
孤芳一世,供断有情愁,
消瘦损,伤情也,试问谁知否?”
那字迹在玻璃窗上仅停留了几秒钟,只一会儿,就连同雾气消失了,而外面的雨滴仍在凤凰木上跌落,跌碎的雨滴也许就是那许许多多的梦吧。
天呢,怎么了?为什么每当细雨霏霏,我总是依稀记得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的小诗中总有三分无奈七分哀愁,而你的人却有三分哀愁七分无奈。”他是那么毫无保留的,透彻的看穿了我,和我的心,让我悸动,让我折服,也至此让我无法忘怀,还能说什么呢?凭他对自己的洞悉与了解,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算了吧……
“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
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
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诉,
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
我知道我们不会相见的,永远不会,我只能把他的影子,藏在心灵隐密的角落,然后像只牛似的,一再反刍着存积的快乐和哀伤,咀嚼那咀嚼不尽的余味……
唉,不知不觉中,这雨似乎变成了我的清泪,慢慢的和我的柔情搅在一起,绵绵渺渺的洒落着……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斜风细雨,想想自己也只能终日无聊的写些空中楼阁的东西,打发时间,打发自己。而自己,却是用生命在谱写着一首无题诗。
夜深风寒,点点灯光,在冷雨中闪烁,那细雨像似在嘲弄着我: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
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
奈何,奈何……那绵绵细雨仍然在廊檐下滴滴答答的吟唱,单调得如同没有伴奏的歌,那窗外的凤凰木又何曾不是袅袅婷婷的在微雨中寥落,路两边上的街灯闪着光,一盏又一盏,耸立在阴黯的雨雾中,我想不止是这灯光吧,就连同那凤凰木的枝叶上所垂着的也何尝不是寂寞呢?街灯平行的伸展着,像似两串永远环绕不起来的珠链,柏油路面的雨水迎接着路灯的闪烁,那萧索的味道似乎更浓了,更深了:
“一声声,一更更,
窗外芭蕉窗里灯,
此时无限情。
梦难成,心难平,
不道愁人不喜听,
空阶滴到明。”
书于壬辰2012年5月11日深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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