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扬和美美又闹别扭了。两个人赌气谁也不离谁。白天,如陌生人一样各自为政,摆着脸,眼是斜睨着的,似乎看对方一眼都很不屑。像两只决斗的大公鸡,谁也不服谁。
他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心里都盼望着对方能先拉下脸认个错,给个台阶下便万事大吉,偏偏又都死要面子的撑着。好像谁装一回孙子,谁就得落个话柄,永无翻身之日。他们宁可憋死也不放弃自己那可怜的自尊。
“扬,我们去敦煌好吗?”美美再也受不了这种冷漠的气氛,用征询的口吻问子扬。“好啊,我跟单位请几天假,去看看吧。”子扬一副置之事外的模样,剑眉轻扬,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兰州到敦煌坐了1个多小时飞机,美美似乎有点晕机,脸色煞白,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子扬拿着相机、简单的行囊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都没开腔,空气是滞闷而流动的,仿佛什么都不存在,又似乎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中间。
两个月前,美美洗衣服时无意中发现他遗漏的u盘,打开一看,竟有一个女子的相片。她貌美如花,清纯自然,如一朵羞涩的荷静静开在碧波荡漾的池隅,暗香四溢,让人久久舍不得离开。美美一下子傻眼了。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受到了威胁。凭直觉,她觉得这个人牢牢地抓住了她丈夫的心。
子扬矢口否认,指天罚地的撇清关系。说那只是同事,单位组织旅游时随便拍着玩儿的。却不自觉地没了底气。结婚前,美美就知道他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并没放在心上。眼下人家都攻下城池,就看你是否缴械投降了。美美知道人得靠自己活着。虽然嫁了人,却从来没有依附于谁,这是她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可现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像换了一个人。不再跟子扬轻言细语,也不再有事没事老往他那儿打电话。用子扬的话说,一下子变成个“冰山美人”,还真让人适应不过来。耳根子一下子清静不少,再听不到那悦耳的“钢琴声”,没了嘘寒问暖的唠唠叨叨,心里好像缺了什么似的。却怎么也撇不下这个面子。男人嘛,都是偷腥的猫,谁没有嘴馋的时候,关键是能不能抓到老鼠。
就像子扬,他无数次的表白过,“美美,你是我的菜,今生只要有你就足够”。虽然老套,美美却愿意听。哪怕只是个谎言,只要他愿意说,她就乐意听。听着听着,或许大家都认真了。
只是这次,美美不知道能不能原谅他。丈夫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搁谁心里都不好受。何况她又是那么招人喜欢。如果她发起攻击,侵城掠地,美美只有拱手相让,外加一句潇洒的祝福。对于爱情,她永远是成全在先。自己有没有倒好像是一件不需要介意的事,哪怕最后只有一个人孤守到老,她也毫无怨言。
可子扬不同。他守着碗里的,两眼可是不安分地四处乱转。即便没贼胆,色迷迷地看人家总不碍事吧。也奇怪,男的就是不好看,他就是喜欢看美女。一个个粉雕玉啄似的,总给人一种痴痴的享受。可如今不行了,攘外先得安内,他得先安抚夫人的心哪。
家务活他都包了,看电视赶紧先泡好一杯茉莉花茶。都说女人生气容易老,怎么着他也得好好表现表现,博个满堂彩。可美美并不卖帐。她温柔的时候可以甜死人,冰冷的时候也足以秒杀一个人培养多年的信心。无论子扬怎么卖力,就是不给他好脸色。让他生生叹息,前世不知道哪辈子造的孽,活生生地竟娶了个“哑巴新娘”。
可埋怨归埋怨,他还是脚不沾地的忙乎着。生怕一不小心,又不知怎么的把这位大小姐给得罪了。这不,她不知什么时候迷上了佛学,一有空就爱找些佛教方面的书籍看。子扬也乐得清静,由着她去。
敦煌似乎是一个远古的梦。有过五谷丰登的辉煌,也有过被“屠城”的辛酸。从丝绸之路的必经地,到千年飞天梦的源远流长,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灼灼其华。
北魏时期,西行求法、东来传教的僧人不断往来于敦煌。曾出现单道开、竺昙猷、释道法、昙摩蜜多这些以修习禅定见著的高僧。公元366年,禅僧乐僔在距敦煌25公里处的鸣沙山东麓断岩上,开凿了莫高窟第一个洞窟。之后,又"有法良禅师,从东届此",在乐僔师窟侧,又建一窟。随之而来,在莫高窟开窟造像的人逐渐增多。
孝文帝时,任敦煌镇都大将的穆亮和后来任瓜州刺史的元荣、于义等几位来自中原的敦煌地方长官,都尊奉佛教。他二人不但大兴佛事,还亲自出资在莫高窟开窟造像,莫高窟“合州黎庶,造作相仍”的造像活动,从此渐趋兴盛。逐渐成为佛教徒传授教义、举行佛事活动的标志性地区。
今天我们可以看到,敦煌石窟艺术已突破西域佛教艺术的规范,形成有中国特色的佛教艺术。
先到名闻遐迩的第96窟。九层楼的古色建筑巍峨耸立着,历史的沧桑与质朴好像都体现在那里。攒尖高耸,檐牙错落,恍惚中似乎听到驼铃声响起,奏出一曲塞外风情。
又去了第158窟。是莫高窟仅有的两个涅槃窟之一。里面是释迦牟尼佛涅槃的塑像。长15.6米,卧于石窟,手支着头躺在一龛塑像后面,似乎睡着了,神态安详,乍看像一个美丽的少妇。身后72个小菩萨、天王、金刚表情各异,逼真地传达着他们的哀思。
子扬静静地伫立着,陷入了沉思,似与塑像溶为一体。那种沉醉状不似一般游客,却足以打动别人,自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用在一个男的身上似乎不恰当,或许应该说是一种诗意的美。美美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光。
“大学者,给你讲个故事要不要听?”美美又恢复了一贯的伶牙俐齿。“好啊,你且说来,为夫洗耳恭听”,子扬借坡下驴,赶紧打圆场。
“从前有位国王,生了个女儿,长得惊人的丑。国王从来不让她出门。到了及笄之年,国王为此事犯了愁。谁愿意娶这样一个人做妻子呢?他张榜选婿,有意者揭榜面试。有个小伙子诚心相求,最后国王欣然允诺。他赐给小伙子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并要求他将府邸设置重重幽门,不得王女外出露面。
每逢宫中有宴会或朝中大臣互相捧场取乐之时,家眷无一例外地带上。唯有驸马爷从来都是一个人。大臣们纷纷猜测,公主要不是美得惊世骇俗,就是丑得一蹋糊涂,不堪入目。一天,他们趁驸马喝醉之际,偷偷溜出去跑到他家。公主正在哭泣。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出现一位有神通的得道高僧。问她因何落泪,她一一告知。只因长相骇人,整日被幽禁,孤凄无助,觉得生不如死。
高僧胸有成竹,为她揭示前因后果。无量阿僧祗劫之前,她曾是一富商的女儿,长得貌美无比。一日见到一面容狰狞的有道僧人,口出秽言,便种下恶因。后世投胎做人,她长相无不是极丑。幸好她幡然省悟,虔诚忏悔,从此恭敬供养佛法僧,业障渐渐削除。而容貌也得以恢复,日益姝丽。
言毕,高僧略施神通,将她容颜恢复清丽模样。女子恳求高僧让她从头到脚焕然一新。遂答应了她的请求。臃肿的身材、奇特的大脚便不复出现,代之而来的是一位倾城绝色的女子。大臣们刚好看到她的样子,无不惊叹。后驸马回到家,问明缘故,她便一一详实告之。驸马惊为天人,立即秉告国王。国王亲自驱车前往,方才相信。于是皆大欢喜。”
“怎么样,好听吗?”
“当然了,只要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听,”子扬在一边连连打哈哈,“敢情大老远跑这来你就是给我讲故事听啊。实在让娘子费心啦。难不成上辈子我是公主,你是驸马还是怎么的?做错了事俺认打认罚,只是求求你不要再不理我,好不好?干脆让俺变成个蛤蟆样得了。娘子你么,就做那个飞天仙女上天去吧。哈哈……”
怎么样,现在可以消消气了吗?”
“我就不,我要惩罚你一辈子。”
“哈哈,随便你吧,我乐意奉陪。”两人相视而笑,不觉间已冰释前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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