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见的老朋友打来电话,说想我了,要来我家看看我。听着屋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滴声,跟了我八年的手机羞得直奔我接漏的水盆,要跳水自杀,多爱面子的手机呀,它怎么就跟了我这么个没有廉耻的主人呢?
从深水中将手机抢救上岸,俺又心痛又生气地对手机吼道:“就你知廉耻,你未免也太自私了吧,你跳水身亡了,你是保住了你的名节,可你让你的主人情何以堪?我的朋友还以为我不欢迎他,故意将他的电话掐断。更重要的是,你想过没有,你走了,你的主人怎么办?重新添置手机,他没有钱,不添置手机,他不方便。你知道吗,俺都已经把你当媳妇待了,虽然你老点,丑点,但是有个媳妇混着总比打单身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什么?正好乘机换个新的,漂亮的?你打哈欠也不怕把嘴巴撕破,俺有条件换还轮得到今天?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你懂不懂?算了,你太幼稚,跟你掰嗤这些道理毫无意义。”
雨终于停了,怨妇一样的天空露出了它迷人的笑脸,我却笑不起来,我不明白,天空都不哭了,我的屋顶为什么还淅沥哗啦哭个没完?我请来睿智的朋友,叫他给诊断诊断,朋友奋不顾身地爬上屋顶看了看,说我的屋顶得了脑血栓,必须疏通疏通把堵着的眼戳穿,忙活了大半天,朋友无奈地耸了耸肩,你另请高明吧,简单,我的医术太差,对它的病,我已无力回天。
为答谢朋友对俺的无私奉献,俺炒了几个小菜留他吃饭,席间,朋友戏谑地说:“月光族遇到了聚宝盆,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所以你不必怨愤,它是想给你一个警示、一个教训,你看,连屋顶都比你懂得细水长流,精打细算,你羞不羞愤?噢,忘了问你,雨停之后,这水滴多长时间了?怎么?都快一个星期了?看吧,这就是聚宝盆的威力,你得学着点,不然,你只能永远被它欺负,还没地方喊冤。”
送走了朋友,我一个人回到四处漏雨的房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多静啊,那雨滴声,它不是打破了宁静,而是强化了宁静,太强化了,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它了。冷不丁,我想起了小时候老师说的一句话,一寸光明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嘿,必须抓住这静谧的时间读点书,不能再虚掷这大好的光阴了。于是我顺手拿起了一本王开岭的书《一个房奴的精神大字报》,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一只蜗牛,它爬得如此地慢,如此奴隶般辛苦,那是因为它要驮着自己的房子过一辈子,它要为那个壳终生服役。我才不那么傻呢,我不买房子,我不能让一个壳来剥削我,我不能背着房子走路,那样会把魂给丢了的”。“自从发明了空调暖气,我们连春夏秋冬都不想要了”。
看了《一个房奴的精神大字报》,我却没了底气贴大字报。嗨,俺多想把那个壳背在身上呀,可是俺没有本钱。俺甚至没钱租好一点的房间,更不用说空调暖气之类的奢侈品了。嘿,俺倒是与大自然联系得亲密无间了,天气感冒了,俺的房子就流鼻涕打喷啼,最出彩的是墙上那大大小小的洞,象极了那些渴望倾听大自然优美旋律的耳朵。有诗云,春江水暖鸭先知,俺就是那只‘先知’鸭子。俺是一个内敛的人,对自然的讯息,俺知道了也不告诉你。但俺又是一个懂得分享的人,对那些被空调和暖气剥夺了春夏秋冬的倒霉蛋们,俺愿意把俺分明的四季慷慨地与他们分享,甚至他们如果想跟俺换,俺都不会眨一下眼,说半个不字,因为俺入党宣誓的时候,党就教导俺说,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俺是党员,俺不能不听党的召唤。
抢救完手机,俺又开始了友情大营救活动,“喂,五毛呀,俺不是有意挂你的电话的,喂,喂,你听俺解释行不行,是这样的,俺的手机因为不堪忍受它主人的穷困与潦倒,毅然决然地跳水自杀了,俺奋不顾身地将它抢救过来,却耽误了接你打过来的电话。不过不想让你过来倒是真的真心话,因为现在是雨季,俺不方便接待你知道吗。怎么,我乱谈情?哎,这就是你不了解行情,俺不让你过来其实是在替你着想,怕你破费,怕你伤心。以你做人的姿态,俺就不相信到了灾区看了灾情你会不动感情,如果您热血一沸腾将钱全捐给了俺,以俺对你那嗜钱如命的老婆的了解,你基本上是将你的婚姻也一产给捐出去了,这个罪名可不轻呀,俺担待不起。呵,您不相信。不相信最好,那就这样吧,兄弟,再见。”
挂了朋友的电话线,俺破碎的心灵象瓦片。哈哈,为了挽救俺同兄弟之间的友情不至于被俺家里的屋漏水滴穿,俺以牺牲自个儿的名誉来成全,哈哈,朋友居然不以为然,说十年不见俺人已变,风趣幽默好聊天,想见俺的愿望更强烈,并定好了相会的地点与时间,地点:当然是俺家里,时间:下个星期天。
“哎,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坐在四处破漏的家里,听着张宇的这首忧伤的歌,俺感慨万千。哎,你看这雨打水盆的嘀嗒声,象不象古时候记时的“沙漏”向俺发出的邀请呀。拥衾而卧,听水滴的声音数着俺的悲催与寂寞,生平第一次俺哭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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