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是人的一生最为珍贵的感情。相爱未必最终结合。以此纪念我们曾经的，刻骨铭心的初恋。初恋，真好！永远，怀念！

1.　回家

门“吱”的一声打开，云儿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了屋子。他弯下腰，将手里的书包放在地上，边放边说：“快累死我了，开了八个小时的车，中途就休息了一次。”

妻子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着电视。见他进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眼睛再也没有离开电视。

“老婆，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没事呗，不看电视能干什么？”

几分钟后，妻子从沙发上起身，丈夫在收拾行李。　

“他，瘦了，在外打拼真是不容易。”她心里这样想着，一种怜惜瞬间掠过心迹。只是一刹那的感觉，短暂的就像烟花。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道。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一股冲动，顺势把她拥在怀中。

“想我了么？”话还没说完，手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别。”她推开他，“我去做饭。”于是，厨房里想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

他愣愣地站在客厅里。手上的余温渐渐退去。

他想起她，他的婉儿。如果是婉儿。他会一见他回来，像小猫一样飞奔过去，冲他笑，搂着她，问她是不是想他，会不停地吻她。此时此刻，他的心不再像途中那样归心似箭。一种冷，莫名的冷，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把他的心冻得冰凉。“婉儿，你知道我想你么？你在天堂过得好么？”

妻子在厨房里忙碌。丈夫喜欢土豆丝，喜欢吃鱼。听说他回来，早晨已经到菜市场买回了菜。“两个月不见了，我习惯了这种生活。我的生活有没有他，好像真是无所谓。昨天，他告诉我今天回来，我高兴了一夜，可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怎么没有一丝喜悦。我，冷淡？不该啊。我才三十多岁。我不爱他？好像也不是。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婉儿？没有我？如果没有我，怎么可能一见到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他把我当婉儿了？

婉儿，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饭做好了，妻子将土豆丝和一盘红烧带鱼摆上了桌。

“饿了吧？快吃吧。”妻子边说边走向厨房。不大一会，拿来两双筷子，递给他一双。

“还是家里的饭香。”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带鱼，放在碗里。

“不错，厨艺见长。”妻子笑了，这是他进门以来，看见妻子第一次笑。

妻子在他的对面坐下，问道：“要不要喝酒？”

“不了。吃点饭就行了。”

“生意怎么样？”

“哎，不怎么样，现在不太好做。后悔了。前些日子，一个工人工作中违章操作，半个手指没了，还没解决呢。”

妻子无语。她知道，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自从22岁嫁给他，自己就从没有工作过。只靠他一个人养自己和孩子。自己倒养尊处优，可是他呢？他太难了，也太累了。妻子这样沉默着、想着。是内疚，是感动，她也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来，把鱼都吃了。”妻子把盘子推到丈夫眼前。

云儿想起婉儿。婉儿是喜欢喝红酒的，婉儿说，红酒有助睡眠，美容，女人是应该每天喝一杯红酒的。“这个小资的女人。谈起红酒真是一套一套的。”他独自笑起来。　

“你笑什么？”妻子不解地问。

“啊，没什么？”他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不安。

妻子脸上刚刚露出的微笑顿时消失了，一丝愁云瞬间飞上她的额头。“婉儿啊。你是他心头的朱砂痣。他把心给你，把人留给我。他爱你的是什么呢？”

夜幕降临，窗外繁星闪烁。月儿悄悄爬上树梢。

云儿在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睡衣，沏了一杯茶。顿时，屋内弥漫着一股茉莉花的茶香。

“夏天喝绿茶，冬天喝花茶，不同的季节应该喝不同种类的茶。”甜甜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畔。几杯茶后，一丝睡意袭来，他撩开被子，躺在床上。朦胧中，妻子脱衣躺在身边。他翻了个身，扭过身去。窗外，星光、月光、灯光交融在一起，凉凉的，静静的。

她渴望他的怀抱，她是女人，一个渴望爱的女人。“如果，如果，他扭过身，像白天那样，我不会再拒绝他。”

“如果，如果，她主动一些，我们会像过去一样……”他感到自己的胸中有一团火，在自己的心里蔓延着，蔓延着，快要燃烧起来。

“她会不会像过去一样，扒开我的手说。这是一个怎样的，令人煎熬的夜。

“他肯定想我，否则，白天，他不会有亲热的举动。他为什么不理我？他怕我拒绝？怕我像以前一样？”

就这样，他们怀着着各自的心事，不知不觉睡着了。

云儿醒来，天已经大亮。听见妻子在屋外忙碌的声音。他穿好衣服，独自坐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片刻。

他伸了个懒腰，走到屋外说：“还是在家睡的舒服！”

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不由自主地有这一番感慨。

“是么？家好？外面的家好吧！”妻子嘴里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满欢喜的。

他一把拉住妻子，往卧室走去。妻子本能地反抗着：“疯了你，大白天的。”一丝红晕掠过妻子白皙的面颊。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脸上依旧是桃花般的红。他好久没有好好地看自己的妻子。13年过去了，皱纹悄悄地爬上了妻子的眼角。他在那眼角处轻轻吻了……

“起来吧，吃饭，饭都快凉了。你不是说今天还有事要出去么？”

云儿一拍脑袋：“看我，都快忘了。”他穿好鞋走出卧室。妻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迅速的将床上的被子叠好，摆放在床头，从床边拿过来扫床的笤埽，干净利落地扫平了床单。

丈夫出去了，家里只有妻子一个人。她哼着小曲，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丈夫这次回来，好像和以前大不一样，看来他的心已经在这里“安营扎寨”。心里想着，她又转过身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背影，冲着镜子笑了笑。

“婉儿，婉儿……”她又想起那个名字，一丝凉意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妻子知道婉儿的确是一次偶然。那天，丈夫半夜回来，一身酒气，回到家鞋也顾不得脱，倒床就睡。妻子拍了拍云儿的脸，“起来，起来，洗洗再睡。”他睁开眼睛，嘴里嘟囔着。突然，他拉着妻子的手，不停地叫着：“婉儿，婉儿……

”

妻子愣住了，委屈、愤怒，促使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浑身哆嗦，上牙打着下牙，眼泪情不自禁地涌出。“婉儿是谁，她是谁？”

他一扭身沉沉地睡了。妻子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咆哮着，倒在床上大哭起来。清晨，他隐约听到妻子的啜泣。“哭什么呢？看电视剧看多了？”

“婉儿是谁？”妻子一下子坐起来质问。　

“我说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云儿只记得昨日自己酒喝的很多。

想起最初听到婉儿这个名字，妻子至今都不寒而栗。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记忆么？不会，只是，在无奈中这个名字越刻越深。伴随着这个名字的是妻子心里的痛。

早饭是妻子精心准备的：一杯牛奶，外加面包和奶酪。妻子知道，他虽说是个中国人，但是骨子里喜欢西餐。他曾说：“为什么西方人体质优于中国人，还是和饮食有关。你瞧人家老外，深秋季节多冷，还是穿着短袖背心，咱们，看着就觉得冷，别说穿了。”

妻子记在心里，第二天，就改变了家里一贯的早餐饮食习惯，一直延续到今。丈夫吃得真是津津有味，饭量也出奇的多。

云穿好棉服，对正在收拾桌子的妻子说：“我走了啊，什么时候回来再说，今天事多，你吃你的，不用等我。”

妻子“嗯”了一声：“开车慢点。外面车多，新手更多。”在妻子的嘱咐声中，云儿走出屋外。

今天的天出奇的冷。他不由得把大衣领子往上拽了拽，赶紧打开车门，钻进车里。抬头，从车的挡风板上随便取出一张碟插进cd里，开车上路了。早上的车真多，特别是八、九点钟，堵得厉害。车子像个大蜗牛在主路上爬。北京车多人多，交通堵塞再正常不过。反正也不用赶时间。

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云儿，高中毕业后，离开老家，只身来到北京，成为名副其实的北漂一族。他在建筑工地搬过砖，在水站当过水工，在街头练过摊，给别人洗过汽车……想起那一段日子，什么苦都吃过，什么活都干过。他曾在附近郊区租过十来平米的房子，又住过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有一天，他在北京的街头闲逛，饿了，走进一家面包店买了个面包。他看见面包房里各式各样的面包，萌生出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开一个面包房，里面有书供休息的人浏览，有音乐供顾客欣赏……那天，他兴奋得一夜没睡，那半年，他一天打好几份工，攒了一千多块钱。家里又给这个远在北京的儿子寄来两万块。于是，他真正开始了创业之路。他先是到广州专门学习面包制作，后来又在北京街头进行考察。于是，在一处繁华地带正式开了一个面包房。由于地理位置好，环境优雅，生意一下子火了起来。他在京城又一连开了几个连锁店，生意铺开。有了一些积蓄之，他先是买了车，在房价还没有猛涨的时候，买了一个三百多平米的别墅。终于在北京安稳地过上了城市人的生活。

云儿边听着音乐边开着车，车里的温馨盖过了街头的寒冷。他喜欢班得瑞音乐，喜欢这来自大自然的天籁之声，一曲重返心灵花园的音乐在车里回荡，云儿的眼睛潮湿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似的？”他暗自苦笑了一下。心-灵--花-园，他在心里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仿佛又和他的婉儿漫步在昔日的海滩……

2　回忆

他和婉儿是邻居，两个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再加上两家的父母都是世交，两个人关系不错。小学还好，无忧无虑，一起打一起闹一起疯一起玩。到了初中，随着青春期的发育，两个人显得不那么自然。等到了高中，不到非说话不可，他们谁也不理谁。不过，只要出了校门，那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到了家里，两个人好的宛如兄妹。爱情的火花什么时候燃起，真是说不清楚，如果可以追溯，也许是那个夏天的傍晚。

那天，天突然下起雨。他没有带雨衣，就在学校门厅前等着雨停。婉儿做完值日，看到楼门庭的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带着伞呢，一起走吧。”他二话没说，接过婉儿手中的伞，一起走在雨幕之中。那天的雨真是下个没完没了，一把伞下两个人，可想而知，勉强遮挡而已。为了躲避雨，婉儿紧挨着他，他也懂事的将伞斜向婉儿。突然，一阵电闪雷鸣，吓得婉儿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腰。他顺势搂住了婉儿的肩膀，直到家门口两个人才分开。爱可能就诞生在那个有雨的日子。

那天，婉儿回到家，一直回味着云儿有力的臂膀，回味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青苹果的气息。那一晚她失眠了。同样失眠的还有云儿，他回味着婉儿头上散发出的洗发水的味道，回味着他身上少女的气息。

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着。一日复制着一日。

告别高中生活，最后一个圣诞节悄悄地来了。

那一年的圣诞节，放学后，云儿冲着婉儿说：“你怎么走？”

“我坐车。”婉儿轻声答道。

“我骑车带你。”

“好吧。”

婉儿大方地坐上了云儿的单车。躲过同学的视线，她搂着云儿的腰，静静地把头靠在云儿的后背。快到家时，云儿用脚支地，说：“下来吧。有件礼物送给你。”云儿取出贺卡：“圣诞节快乐。”

“谢谢”婉儿接过贺卡，打开书包，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一溜小跑回到了家。她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抄录了一首叶芝的诗：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祝我的婉儿圣诞节快乐

1990年末　云儿

婉儿的心咚咚的跳个不停，脸一下子热得像发了烧。她把贺卡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锁进抽屉。那一个平安夜，婉儿在爱情的憧憬中度过。

转眼就是夏天。云儿正在操场打篮球，婉儿来到操场，掏出一本海子的诗集，说：“送给你”。大汗淋漓的云儿打开一看，书的扉页上有一张纸条：六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迅速地合上书，跑到操场边，把书塞进书包。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是怎样的一个夏日的黄昏。星光、月光，海浪的哗哗声……云儿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刻骨铭心的日子。

那天，打完篮球以后，他骑上单车飞快地回家。他冲了个澡，穿上最喜欢的耐克衫，扒拉几口饭，对妈妈说：“我找同学玩去了。”还没等妈妈问他到哪里，人已经不见踪迹。

云儿来到海边。

西边一片火红，染红了大海。橘红色的太阳，渐渐地西沉，海涨潮了，哗哗的海浪，有节奏地拍击着海岸。晚饭过后，老人、孩子、恋人……不约而同地出来乘凉。他在散步的人群中寻找着：一袭白裙的婉儿，站在岸边，面朝大海。海风吹起她洁白的裙子，飘逸的长发。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从远处望去，就像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宁静、安详。他走过去，悄悄地站在她身边，她回过头，莞尔一笑。

他点了点头：“真早。”

“是，真早。”

现在想起，云儿都弄不清自己怎么突出这两个字，更想象不出婉儿怎么回答这两个字。真早，是的，爱情的花朵，提前开放在两个少男少女的心里。

两个人顺着海岸线一直向东走去。

“高考考哪里的大学。”云儿率先打破沉默。

“北京，或在这个城市读大学。你呢？”

“没打算。听命运安排。”

婉儿笑了：“你还真信命。”

“是啊，君子不与命争。”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夜幕笼罩着大海。岸上的灯火次第亮了。天空中繁星闪烁，矗立在海面上的灯塔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走着走着，两个人的手碰在了一起。像两团小火苗在燃烧。婉儿心里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温暖。云儿用自己的大手紧紧地拉住婉儿的小手。婉儿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但是，云儿握的好紧。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牵手，没有一句语言。恐怕，只有星星才能听到他们的心跳，听到两颗年轻人的心语。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岩石的背后，云儿一下把婉儿拦在自己的怀里，笨拙地吻着婉儿，他吮吸着婉儿柔软的舌尖，婉儿也试着回应着、吮吸着，迎接人生第一次吻。

海风轻轻地吹着，在这夏日的夜显得格外的清凉。这个吻似乎好久好久……

“婉儿，我爱你。”云儿轻声地呼唤着婉儿的名字，婉儿心跳个不停，激动、惊喜、紧张、害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云儿搂着婉儿，环视了一下四周，恰巧有一块很平整的岩石，两个人坐下，吻着，慢慢地躺在岩石上，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婉儿的眼前是云儿的脸，是夜空中的星星，耳边飘过的是一阵阵有韵律的浪涛声，脸上浮过，清爽、甜甜的海风……

第一次，尽管青涩，但是格外美好。

每当云儿每次到海边度假，都会想起那天的情景，那天的爱，那天的感动。

高考过后，婉儿因几分之差留在本地上大学。云儿落榜。

两个人的关系随着频繁的约会也更加公开化。尽管婉儿与云儿的家是世交，但是，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还是受到婉儿家里的阻挠。

婉儿的爸爸说：“你们现在还小，今后的路很长，从长远看，你们学历的差距必定会影响你们之间的交流。再说，云儿家庭生活不是很好，又有两个弟弟，你们不太合适。”

“不，爸爸。我喜欢云儿。”

“你还小，不懂爱情。爱情是实实在在的。没有面包的爱情，只能是空中楼阁。”

那天，婉儿独自来到海边，独自整理自己的思绪。她又看到那夜的星，听到那熟悉的浪涛声，闻到那甜甜的，海风的味道。还有，天空中云儿的脸庞。

最后，她决定等毕业再说。

黄昏，两个人相约在海边。

“我爸爸不同意我们交往，等我毕业再说好么？你等我。”婉儿面对着心爱的云儿说。

云儿无奈地蹲在沙滩上，这个平时不善言谈的男孩子流泪了。他站起身，撇下婉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年的暑假还没有过完，云儿没和婉儿告别就默默地离开家乡。

云儿和婉儿的爱情美丽得就像烟花那般短暂。尽管青涩，但是绚丽，美好。

3.现实

云儿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眼睛酸酸的。

尽管婉儿去世半年，但是，云儿从未忘记她。每每想起，疼痛都会这么折磨他好久。　

年轻的云很帅气，一脸书生气。这种气质得益于父亲。父亲爱看书。因此，家里藏书不少。云儿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自然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学生时代，他的作文相当出色，经常被老师当成范文。可是，理科远不如文科优秀。高中那种紧张，暗无天日的日子，早就令他不寒而栗。因此，他决定不再复读，永远告别高考。

在北京奋斗四年。父母开始为他的婚事操心。98年春节，命令他回家相亲。云儿心里想着婉儿，他知道，命中注定，不能和婉儿生活在一起。特别是现在，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打工仔，没钱，没房。不过，在他心里，对婉儿有爱，有怨。离开家乡，他就是想告别那块令他伤心的土地。混出个模样。

四年，他没有和婉儿联系。这还真符合他的个性：你既然犹豫，那就算了。婉儿也不知道他北漂到哪里。分别后杳无音信。

春节前，他坐上开往家乡的列车。第二天，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冬儿。

冬儿是个清秀的女子，中等个，白白净净，不善言谈。初中毕业后，在服装厂做临时工。第一次见面，冬儿的确没有吸引住他。可以肯定，冬儿是个老实的女人，也就同意交往。冬儿呢，第一眼就看上了他。于是两个人确立了恋爱关系，两家老人很快为他们订了婚。

那一年，婉儿上大四。寒假回家过年，父亲见女儿回家，真是高兴得不行。饭桌上，父亲偏要喝酒。父亲就是这样，一喝酒话就多，父亲说：“云儿从北京回来了，前两天订了婚，那个姑娘不错，挺老实的。”

婉儿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忙问：“云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像是前几天。”

四年，弹指一挥间。婉儿没有谈一场恋爱。一心求学。

婉儿撂下碗筷，回到卧室。她的心里酸酸的：这几年，我从没有忘记云儿，从没有瞧不起他，我和他说好，等我毕业再说，他怎么能不等我就订婚呢？她穿好大衣，起身走出屋外。

父亲醉醺醺地喊：“姑娘，大冷的天干什么去？别冻坏了。”

母亲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心里还是放不下云儿，你没看你一提云儿订婚，她脸色都变了？老头子，说句心里话，我还是挺喜欢那个孩子，本分，姑娘跟了他，虽然生活不富裕，可是能保证他一辈子对咱闺女好！”

父亲瞪了老婆一眼：“头发长，见识短。他下面两个弟弟，将来怎么处理妯娌之间关系。再说，云儿在北京还不是个打工仔。他配不上咱姑娘。凭咱姑娘这条件肯定能找一个比他强的。”父亲站起来，慢悠悠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晚饭后，云儿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海边。在这寒冬腊月，海边出奇的冷。

婉儿带上羽绒服的帽子，在海边走着。熟悉的沙滩，留下自己太多美好的回忆。站在岸边，极目望去，海依然是以前的海。天依然是以前的天。不一样的，是云儿的心。当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正向海边走来。走近一看，她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不是别人，正是云儿。云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里遇见她，想走，但是脚好像被钉住，怎么也移动不了。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云儿打破沉寂。

“今天早晨。”

“你……还好么？”

“你都订婚了，你还问我好么？”婉儿气哼哼地说，　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你就那么着急结婚？我不是让你等我毕业么？”

云儿没想到婉儿这么责问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啊，他怎么说呢？说自己配不上她？说他的父亲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到自己家里的事情？

“你还爱我么？”气疯了的婉儿一改以前的娇羞直率地问。

云儿一言不发。

“你说啊。”

云儿还是没有言语。

婉儿哭着走了。

目送婉儿的背影，云儿流泪了，为心爱的婉儿。婉儿还是以前的婉儿。她没有忘记自己。爱，依旧。可是，刚刚订婚的自己，不能对不起冬儿。

半年后，云儿与冬儿喜结良缘。小夫妻离开家乡，来到北京。

新婚的云儿和冬儿沉浸在新鲜感中，虽说云儿对冬儿没什么感情，但是，既然是夫妻，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云儿不让冬儿出去工作，只让他在家做饭，收拾屋子。日子，平平淡淡。

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这几年，云儿的生意越做越好，买了房，有了车。冬儿成为名副其实的贵妇人。

孩子上学后，送到住宿学校。冬儿整天以电视为伴。冬儿最看不惯云儿读书。她不能理解，天天看书有什么用，能看出钱来么？随着年龄的增加，两个人的话越来越少。当网络盛行之后，云儿忙完生意，也赶上时髦聊起qq。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云儿聊天的对象只限于老家，和自己同龄的人。不用说，故乡有他的父亲、母亲，有他的爱。

有一天，他请求一个名为庭院深深的女人为好友，很快得到回应。

“你好。”

对方回应：“你好。”

“做什么职业？”

对方回应：“家庭妇女。”

他说：“不错。为什么叫庭院深深？”

对方回应：“你没听说过庭院深深几许？”

“你喜欢古诗词？”

对方回应：“是的。你是干什么的？”

“自由职业。你读过鲁迅的作品么？”

对方回应“读过，太深。他是中国现代文学奠基人。”

他发出了一个笑脸。“中国作家，我最喜欢沈从文的文字，清新，意境优美。”

对方回应“是啊，《边城》写得确实不错。小翠的形象写得饱满。”

“你，不像是家庭妇女？”

对方回应：“怎么不像？”

“感觉吧。”

其实云儿怎么也想不到，屏幕那边的那张脸，正是他魂牵梦绕的婉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不能否认，网络，在现代社会中发挥的巨大作用。正像云儿和婉儿在千里之外，面对冰冷的机器，相遇。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曾经相爱的一对恋人，以陌生的身份开始交往。这是上帝和他们开的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玩笑。

3奇遇

我们不能否认，初恋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尽管短暂，但，绚丽。

婉儿大学毕业，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工作三年后结婚，男方做房地产生意，经济条件很好。婉儿的婚姻在外人看来美满。但是，心灵深处，婉儿依然想着云儿，爱着云儿。

婉儿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正像她自己评价自己一样：傻傻的。她喜欢美好的事物，相信人与人之间没有邪恶。尽管三十多岁，依然纯真、善良。她爱美，热爱生活，很小资。她爱穿，但，不追求名牌。只要漂亮，有个性。

那些年，网上聊天盛行。婉儿好奇，加入这个行列，单位要求不严，没事，婉儿也和其他人一样挂着qq。她聊天凭感觉，专门选择本地，和自己年龄相仿，有修养的人士，一旦发现语言有失风度，一概删除。那天，一个叫云的人想要加他为好友。那个“云”字，让她心中一颤，忍不住的同意。

第二天中午，云儿的图标一闪一闪。

云儿：“吃了么？”

婉儿：“吃了。”

云儿：“你最爱吃什么？”

婉儿：“土豆丝。”

云儿发了一个笑脸：“哈哈，我也是。”

婉儿：“你不会也像我一样，长一个土豆脑袋吧。”

云儿又发了一个笑脸：“你是一个有意思的女人，认识你很高兴。”

婉儿说：“谢了。”之后，也发了一个握手的小图标。

云儿：“你喜欢读哪类型的书？”

婉儿：“什么都喜欢？感兴趣吧。”

云儿：“喜欢谁的作品？”

那时候，婉儿正迷恋王晓波的书。于是答道：“王晓波。”

她又紧跟一句：“史铁生的也不错，秋天的怀念写得很感人。看了那篇文章我都流泪了。”

云儿：“我还真挺佩服你的。读书的范围很广。我很喜欢你。”

婉儿：“谢谢。我没什么爱好，只是喜欢看书，听听音乐。”

云儿：“你有视频么？”

婉儿：“没有。你为什么叫云？”

云儿：“哈哈，我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

婉儿：“那我就叫雨吧。”

婉儿很快更正了自己的昵称。

云儿：“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婉儿：“不是的，我很傻。”

……

云儿总会问一些文学上的问题，婉儿实在回答不出，都要请教办公室的同事。于是，她的qq完全公开。一个老大姐开玩笑说：“让他发一张照片，我给你参谋。”没想到，云儿提出要求交换，胆小的婉儿怕遇上坏人，拒绝了。

云儿开始怀疑婉儿，问：“你，不像家庭妇女，像个文化人。”

婉儿：“是么，怎么不像。”

云儿：“一种感觉。”

婉儿：“是的，我是编辑。”

云儿：“早有感觉。你长什么样子？”

婉儿：“胖得像邮筒，黑得像煤球，矮得像侏儒。”

云儿：“不管你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你身上有一种清新之气。在现在这个社会中，这种人很少。”

被别人赞美一番，婉儿心里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婉儿最爱逛小店看衣服，当云儿知道婉儿爱买衣服的时候，都会主动地说：“告诉我卡号，以后你买衣服，我给你买单。”

婉儿不会接受，但是，一个愿意为她花钱的男人，一定是喜欢她的，或者说，真是迷恋上她。对云儿的信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婉儿也不知不觉喜欢云儿。但是，相隔千里，彼此又有家庭，婉儿还是把这种美好的感情埋葬在心里。

爱情是什么？不仅仅是同床共枕，灵魂的爱在婚姻生活中最为重要，特别是婉儿这样一个唯美主义者。傻傻的婉儿，三十多岁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情。当懂得爱情的时候，自己已经走进围城。

婉儿这样一个可爱的女人，事业上成功，人又漂亮，应该能够得到丈夫的珍惜。可事与愿违，婉儿的婚姻早已亮起红灯，只是她没有感觉。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书、听音乐、忙工作、照顾孩子……　

老公经常下班和朋友小聚，婉儿从不过问。男人，吃吃喝喝很正常。婉儿唯一不能接受，老公经常在家提一个叫雪儿的女人，说三十多像二十多，又年轻又聪明。

周末，婉儿和老公在超市购物，恰巧遇到那个名叫雪儿的女人，婉儿大方地说：“很熟悉你的名字。”

“是么？”雪儿瞟了云儿一眼。那眼神很媚。

婉儿说：“她经常夸你漂亮。”

雪儿大笑。

“哥，你真觉得我漂亮啊？”她抛着媚眼。

婉儿看了老公一眼。他目无表情看着前方。很尴尬。

购物的人路过，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雪儿，嘿嘿一笑走开。

开车回家。婉儿心平气和地说：“这个人不稳重，你别惹一身骚。”

丈夫笑了，“她漂亮，你嫉妒。”

丈夫的话气得婉儿大嚷：“你简直是审美疲劳。”

两个人一路无语。

一天深夜，丈夫的电话响起。婉儿刚拿起，丈夫一把抢去。婉儿伸手要夺，丈夫一下子摔在地上，电池顿时飞溅。婉儿气得直哆嗦，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涌出。婉儿明白了一切。

婉儿怎么也没想到，老公竟然背着她在外面买了房子，和雪儿同居。

这一切，外面已经风言风语。只有婉儿还蒙在鼓里。

其实，傻傻地活着，开心的笑着，也是幸福。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心，刺骨的疼。这种疼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弥漫。像毒。夜深人静，婉儿总是默默流泪。她想念云儿，想念海滩，想念青春的岁月。初恋是人间最纯美的爱情。刻骨铭心。婉儿在那一刻懂得。

人，往往在最痛苦、最孤独、最无奈的时候，会留恋过去。正如，现在的婉儿。

白天，婉儿照常上班，工作忙，顾不上感情问题，稍有空闲，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心情降到冰点。没有心思上网。他哪里知道云儿已经为她的失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婉儿打开电脑，黑黑的是云的图像。

“云，你在么？我心情不好。”她留下短短的几个字。她想找一个陌生人倾诉。只有陌生人不会嘲笑她，会替自己保守着这个秘密。

一个多小时后，图标突然亮了，“快急死我了，你怎么失踪了？你知道我多着急么？”

办公室人多嘴杂，如果没人的话，她一定大哭一场。婉儿强忍着泪水。“告诉我，男人都易变么？”

“你，怎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婉儿敲上了这几个字。

“这个问题，就要分人了。你心里有事。快告诉我，别让我着急。”

婉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她知道，和一个莫不相识的人倾吐自己的心事，最安全的。

云儿说：“别难过，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你想怎么办？”

婉儿：“不知道。”

云儿：“不管你怎么选择，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我会和你共同承担痛苦和欢乐。”随后，云儿给他留下一行电话号码。

半年后，婉儿结束了自己十多年的婚姻。

婉儿成为自由人。她始终没有告诉云儿自己的事情。

“云儿，你的爱人是初恋么？”婉儿敲上这几个字。

中午，云儿上线，说：“不是，她家里人不同意。”

婉儿感叹道：“初恋是最美好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云儿笑：“是，在认识你以前，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不过，你是灵丹妙药。”

婉儿说：“我的初恋是我的同学，她说好了等我大学毕业，可是却和别人结婚。假如我当初嫁给他，今天就不会成为弃妇。”

云儿盯着这行字愣了，他想起海边，想起婉儿的泪水。

同是天涯沦落人，云儿苦笑。

“过去的就过去吧。明天我出差，去你的城市，不知能否见到你。”

婉儿的心咚咚跳个不停，她从没有想过要见这个人。

“你不认识我，你怎么找到我。”

云儿：“告诉我地址，我会凭感觉。”

“什么感觉？”婉儿好奇地追问。

云儿：“你的气质。你的穿着。”

婉儿：“可……那是我给你描述的啊。”

云儿：“相信我的感觉。”

婉儿：“如果，你没有认出我，我们永远不联系，因为无缘。”

云儿：“相信我。”

单位为了提高员工的身体素质，每天固定时间进行体育锻炼，打球、做操。

前一天，婉儿在qq里告诉他每天十点她准时在楼门口。不过，编辑部美女如云，她是丑小鸭，做好准备——失望而归。

云儿只敲了三个字：“明天见。”

兴奋、新奇，云儿说不清自己复杂的感情。他相信真情。尽管远在千里。尽管素不相识。

云儿坐在黑色的奥迪车里，等待着……

突然，她看见从楼里三三两两走出十几个男男女女。其中，一个女人吸引了他的目光：她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裙子，裙子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短衫，中等个，微笑着从楼里走出来。她浑身散发出少妇特有的风韵，当她抬起头整理自己的头发时，云儿愣住了：多么熟悉的面孔，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笔直的鼻子，小巧的嘴。岁月太厚爱这个女人，让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如此的有味道。就是她，没错，庭院深深，我初恋的婉儿。

云儿呆在那里，心潮起伏：婉儿比十八岁更美，更有味道。如果，过去，我爱婉儿的年轻，但是今天，我更爱她的成熟。

云儿来这个城市，婉儿激动的一夜没睡，紧张、害怕。不过，转念又想，自己已经离婚，真认出自己也没什么？那天，婉儿和办公室的同事说说笑笑来到楼门口。她小心地看了看大门口，什么人也没有。她的心顿时轻松起来。

一贯打球从没输过的婉儿，今天，怎么也接不到球，屡战屡败。休息之后，回楼工作时，婉儿恋恋不舍地回过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还是什么人也没有。“骗子。”她心里这样想着。

是她，没错，就是婉儿。云儿又惊又喜。

下午下班，婉儿背着书包走出编辑部大门。云儿见婉儿出来，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婉儿在路边停下，等待着什么。云儿将车停在她身边，走下车：“庭院深深。”婉儿看着云儿，脑中一片空白：“你……”

“云。”云儿站在车旁，看着婉儿笑着，“上车吧。”婉儿坐上云儿的车。

婉儿傻傻地坐在车里，一句话也说不出。这在小说中，电影里才能出现的情节，怎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婉儿掏出手机，又从电话本里找出那个号码，紧张地拨完那一串数字，汽车里回荡着班得瑞童年的音乐。这音乐一直响了很久……

云儿开着车向海边飞驰，两个人谁也不说一句话。他们的心都乱了。

两个人慢慢地走向海边。

十几年过去，海还是以前的海。

“婉儿，过得好么？”

“半年前离了。”婉儿平静地说。

“你怎么不告诉我。”云儿的声音有些急切。

“告诉你有什么用？十多年了，你去北京，我知道你在哪儿？我到哪里找你。即使找到你，你已经结婚，还有什么用！”婉儿声泪俱下，“如果不是巧合，我们这辈子恐怕很难相见。”

云儿和婉儿在海边附近的饭店吃些海鲜，开车送婉儿回家。

婉儿的家座落在一处繁华地带。两个人乘坐电梯到七层。她熟练地打开了白色防盗门。

这是九十来平的房子，洁白的墙面，木地板。客厅的墙上悬挂着凡高的向日葵，和一幅江南风景画。茶几上有个玻璃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束康乃馨，火红火红的。窗台上，一盆吊兰，郁郁葱葱，瀑布般垂挂下来。白色的落地窗纱垂挂，将客厅烘托的雅致、温馨。一个离婚的女人能把生活过得这样有声有色，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云儿想起自己的家，尽管比婉儿的家宽敞、豪华，但是缺少的是一种回归自然的味道，这种味道，产生于女主人自身的修养与情趣。家是女人心灵的一面镜子。云儿这样在心里感慨着。

“快坐吧，喝茶还是咖啡。”婉儿柔声问道。

“还是喝茶吧。”尽管咖啡更适合这套房间的格调，但是云儿还是选择了茶。

“喝绿茶吧。夏天喝喝绿茶对身体好。”

不一会儿，婉儿端上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云儿走进婉儿的书房，靠墙是一面书柜，书柜里陈列着许多的书：米兰.昆德拉、杜拉斯、三毛……云儿在书柜前驻足，这些书陪伴着婉儿渡过了多少孤独的日子，婉儿就是靠着书，打发自己的时光。云儿的眼睛潮湿了，酸酸的痛袭击着他的心，他对面前的女人充满怜惜与疼爱。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聊着，几杯茶过后，天渐渐地黑了。

云儿看了一眼窗外说：“我该走了，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我过几天回北京，这几天我来负责接送你。”说着站起身，婉儿的心乱了，微微地点了点头。其实此时心乱的何止婉儿一个人。云儿向前走去，婉儿看着云儿在鞋柜前换鞋，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紧紧地拥抱住云儿，泪如雨下：“别走……好么？”

云儿心里矛盾着，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深爱的婉儿，道德、爱情在折磨着他。

云儿和婉儿有着青涩的第一次，十几年后，云儿再次拥抱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婉儿，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亲吻着她每一寸肌肤。当云儿慢慢的进入婉儿的身体，温热的、柔软的，紧紧地裹挟着云儿。这种欢愉，他从未有过。

弥漫全身的幸福，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拥有。

这种幸福，不仅仅属于肉体。爱，真正属于灵魂。只有彼此相爱，才会懂得。正如婉儿在云儿耳边倾诉的一样，那一刻，她飞了起来。两个人拉着手，在海的上空，飞啊飞……

云儿对婉儿说：“等我，我要娶你，我不想失去你。人生这样短暂，我们要好好珍惜。”

婉儿拒绝，她说：“我爱你，但这是没有结局的爱。我本身就是一个受伤的女人，我不想让她像我一样，那种痛，只有经历才会懂得。”

云儿说：“那你让我怎么办？我们就这样进行柏拉图式的爱？”

“我相信命，命中，你我本身不能相互拥有。也许将来，几十年后，我们有机会，还会在一起。”

冬儿知道婉儿，就是在那次云儿回京醉酒之后。冬儿只知道，云儿在她之前有过一个朋友，但叫什么名字，怎么分手，云儿拒绝对她提起。

4.病逝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当相爱的人，沉浸在自己幸福的时候，不幸也紧跟其后。一天上班后，婉儿突然晕倒在办公室。办公室的同事迅速把她送往医院，经过检查，婉儿肺癌晚期，只有四个月的生命。

病情是瞒不住的，婉儿一人来到海边，沿着她和云儿曾经走过的路，走啊走，边走边流泪。她把自己和云儿联系的电话卡仍进海里，卡在海中飘啊飘，直到被浪花卷进大海。

婉儿回到医院住院治疗。

婉儿每天要和云儿联系一次，可是两个星期婉儿都没有出现，云儿给婉儿打电话。电话总是无人接听。云儿着急了。那些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更可怕的是，右眼总是时不时地跳。他借故家里有事回到家乡。

婉儿的门紧锁。他来到婉儿单位，到门卫一问，看门的大爷打量着他，好奇地问：“你是她什么人。”

云儿说：“同学，找他有急事。”

“病了，半个月没上班了，住院了。”

云儿蒙了：“什么病？”

“癌症，晚期，没多长时间了。哎，太可怜了，丈夫外面有人，离了，自己又得了癌症。红颜薄命啊！”

云儿呆住，他怎么也没想到，婉儿不和他联系是因为自己病了。“您知道她住那个医院？”

“这我可不清楚了，我们主任在，你问问他，他在503房间。”

云儿飞奔上楼，敲开编辑部主任的门。

云儿拿着地址连谢谢也忘了说，开车向医院飞奔而去。这一路，他的脑子乱急了，边开车边流泪，为自己心爱的婉儿。

在医院的停车场，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哭。随后，他擦干眼泪，下车，跑去卫生间，洗了洗脸，然后，向住院部走去。

远远的，婉儿看到窗前，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梳着披肩长发，直直地看着窗外。

是婉儿。半个月不见，她瘦了许多。云儿的心紧了一下，眼泪又有些止不住。她轻轻地走到婉儿身边，说：“怎么不告诉我？”

婉儿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流泪。

这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好容易找到埋藏在心里的云儿，如今，病魔又要夺去她年轻的生命。

“别怕，我们使用最好的药物医治。”云儿鼓励着。

婉儿摇了摇头，她知道，药物只能延长生命，起不到任何治疗的作用。况且费用贵得惊人，如今，家里已经欠下十几万元的债务。

云儿到主治医生办公室询问了婉儿的病情，又悄悄地交上十五万元住院押金。

云儿外出买水果，住院部的小护士查房，好奇地问:“那个陪你的人是你的丈夫么？”

婉儿摇了摇头，说：“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

护士笑了：“对你真好。给你交15万元的押金。”

“15万？”婉儿惊得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忽然想起，自从和云儿见面后，从没有过问他工作的情况。

云儿买水果回来，婉儿拍拍床示意他坐下：“你哪来那么多钱？”

“这事你就别问了，反正是我挣的，你只管治病，其他你就别操心。你真是个傻丫头，怎么从没问过我现在的工作。”云儿冲他笑了笑，“这次不知道你病，没带那么多钱，用完了，我让同事给我汇过来。”

婉儿说：“等我的房子卖掉之后，再还给你，再说，单位还要报销，算我借你的。我不愿意花你的钱。”

“为你花钱我高兴。”云儿把婉儿揽在怀里。

这时，走进一对老年夫妇。婉儿赶紧从云儿怀中起来，“妈，爸，你们怎么来了。”

十几年过去，婉儿的父母老了许多，他们盯着云儿看了半天。

婉儿连忙说：“这是云儿。”

“什么？云儿。”婉儿的母亲眼圈红了，说：“刚才我们给婉儿交住院押金，住院部的人说押金已经有人交了15万。是你？”

云儿点了点头。

母亲拉着云儿的手说：“是我们对不起你，当初婉儿嫁给你，恐怕她还不至于生这样的病。”

婉儿的爸爸说：“云儿，都是我不好，我害了婉儿，也害了你，好好的一门亲事，让我生生给拆散了。”说完，老泪纵横。

云儿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连忙搀扶两位老人坐下说：“过去的就别提了。”

婉儿感觉精神好些之后，缠着云儿要看海。云儿经过申请，医院同意。于是带着婉儿驱车来到海边。

那天，婉儿打扮的格外美，尽管脸色蜡黄，但是经过一番化妆，看上去神采飞扬。他们站在海边，云儿说：“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张贺卡么？”

“记得，叶芝的诗《当我们老了》，可惜，你再也看不到我苍老的面容了。”婉儿强忍住泪水。

“谢谢你婉儿，你把最美的你送给了我。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天开始，我知道，我再也爱不上别人。即使聊天时我也只是说喜欢你，从没有使用过爱这个字。感谢网络，让我们重逢。”

“我走以后，你好好过日子，好好待她。女人是用来爱的。我会在天堂祝福你们。”

云儿担心婉儿的身体，两个人坐在沙滩上看海，一直待到太阳沉到西边的海里。

四个月后，在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季节，婉儿在云儿的泪水中告别了这个世界。那一年她38岁。遵照婉儿临终前的遗愿，她的骨灰撒向大海，共同纪念她与云儿的爱情。

那天，阳光明媚。云儿租了一条渔船，和婉儿的亲朋好友一起为婉儿送行。渔船的四周插满玫瑰花。船头上，悬挂着海子的两句诗：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云儿捧着骨灰，骨灰里撒满云儿含着泪水一瓣一瓣摘下的玫瑰花瓣。汽笛声响起，渔船起航。驶向大海深处。重返心灵花园的音乐响起，云儿流着泪，将带着玫瑰花瓣的骨灰，一把一把撒向大海：婉儿，一路走好。你在天堂等我。

婉儿的姐姐将一封粉色的信封，递给云儿：“这是我妹妹临终前让我交给你的。”

云儿打开信封，拿出信，看到了婉儿亲切的字体。

“云儿，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天堂。感谢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予我的关心与爱。一生有你，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谢谢你，给我的爱，谢谢你陪伴我走过人生最后的日子。尽管我为自己生命的短暂痛苦，但因为有了你，我幸福着，快乐着。房子我卖掉了，钱在卡里，除了还给你替我住院交的押金，余下的你留着使用，一切手续我已经办好，你没有后顾之忧。祝你和冬儿永远幸福。

永远爱你的婉儿“

婉儿去世，云儿心情极差，生意受到影响。整天闷在屋子里一个人发呆，有时一个人傻傻地流泪。冬儿眼不见为净，自己搬到别的房间居住。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淡。这样的夫妻关系持续很长时间。

5.回归

就在云儿出差回来的第二天，冬儿收拾房间，从海子的诗集中掉出一个信封，她连忙打开，看到了那封信。她一下子明白，那个叫婉儿的女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后来又发现诗集里一张云儿1990年送给婉儿的贺卡，冬儿算了算日期，应该是云儿高三时的事情。婉儿，原来是云儿的初恋。尽管婉儿已经去世，但是冬儿的心里，还是酸酸的。她又把信封和贺卡夹在书里放进书柜。

云儿忙了整整一天，天擦黑回来。冬儿特意给丈夫做了爱吃的红烧排骨。

饭桌上，冬儿给云儿倒了一杯酒，她多想问问云儿婉儿的事，可又怕触及云儿的伤心事。她还是犹豫了一下：“告诉我，婉儿的事？”

云儿愣了，低头吃饭。

“我看见了那封信。”冬儿小心的说。

当他抬起头时，冬儿看见云儿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过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婉儿临死前祝愿我们幸福。”

2009年的四月，婉儿的忌日。云儿带着冬儿，捧着39朵玫瑰，来到海边，坐上渔船，给冬儿讲了婉儿的故事。并把玫瑰花瓣洒向大海，祭奠他心中永恒的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