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有过程就有结果,努力了就会有回报,享受幸福的人一定曾流血流汗。可很多时候,两者之间并不对等,其差距就如同梦想回归现实,或天堂回归人间。更多时候等看清后则更很可能类似地狱。正应了一句俗话生就的贱命,既定的穷困,好心未必有好报。
如此又想起了一些其他中国古话。就说“守株”是你可以坚持的过程,而“待兔”却只是一个虚幻的梦想。“过河”是人家的愿望,“拆桥”也是必然的手段。“拉磨”是驴子的使命,“被杀”也是驴子的终极。“逮兔子”是狗对主人的忠诚,“被烹”则因狗太尽职到把兔子逮完了。“共产主义蓝图”也曾是天上的馅饼,只是那玩意长着翅膀飞了一个甲子,总不会砸到你头上!或者当你看到了“部分人先富”的第一声落地的靴子,满心欢喜的等着“共同富裕”的美丽结局,谁知这却成了日本鬼子进村:悄悄的干活,打枪的不要。
作为中国人,信仰多数临时抱佛脚,但关键时刻也信来生。要不然,就很难解释为什么当年那么多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他们明知道自己必然光荣此生绝难享受伟大理想实现的幸福的必然过程,为何依然那么决绝?
当然你会说现在已不再有这样的傻子,其实未必。刚听郭台铭的一段话,就有同样的意思:“血汗工厂有什么不好?只要一切符合法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哪个农夫不是流血流汗之后才有丰收?”其实这话不要董事长说,而是富士康员工说才更对路。这场景让人不禁想起法国使臣对中国皇帝说太监制不人道时的那段对答:皇帝没答话,太监反驳道: “这是陛下恩赐,我们心甘情愿!你怎可诋毁我大清国律,干涉我大清内政?”这样的语气有更强的说服力。如果这员工恰好是十二连跳中的一员,在他纵身一跃的刹那做出了如此慷慨激昂的宣誓,就会更震撼:他们的血汗不仅为老板获得了丰硕的收获,还为自己迎来了一张通向天堂的门票,这玩意可比一趟台湾游的招待要实惠多了。
以前常听人忽悠: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团结就是力量!咱们工人有力量!仔细想了才明白什么叫力量,无非是三种:钱袋子代表财富的力量,枪杆子代表武装的力量;笔杆子代表思想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似乎你都没有,你手里只有 “镰刀锤子”奉命去扛活的力量,不过这里的力量,其实等同于力气。于是以后再喊口号或唱歌时,就更实事求是的唱:团结就是力气!咱们工人有力气,群众的力气是无穷的!
以前总对“下岗”耿耿于怀,现在突然很庆幸:这至少说明你还有劳动和不劳动的自由。你想绝对没有下岗的时代是奴隶社会!你听说过奴隶下岗么?奴隶们没有自由谋生和迁徙的权利,他们的一生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奉献!当然,那时的奴隶主很可能也举办评选模范奴隶活动,也有感动华夏的奴隶颁奖,也给他们画了一幅人人平等按需分配的蓝图。管他是叫共产主义还是原始社会。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承认身份证比良民证好听,揣张暂住证比钻进木枷舒服。所以说社会主义当然优越于奴隶社会。至少全民所有制听起来比奴隶主所有制好听,尽管面对你的那份全民财产,你却一样没有支配一寸土地拿走一条螺丝钉的权力。主人翁的自豪地位,听起来一定比被奴役的贱人自豪,尽管你依然被一纸户口捆绑在固定的位置上。所以说千万不要说“劳动人民、领导阶级、主人翁”就是“奴隶”这两个文言词的现代版。
刚看了一篇文章《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看古代穷人的生活状况》觉得很好玩。诗经骂硕鼠“三岁贯女莫我肯顾”,其实也只说当官的“不照顾我”,用现在的话就是不作为,这比起暴力拆迁、暴力嫖幼、枪击上访者等太多“作为”来,自然要温柔了许多。白居易为一车炭卖半匹红纱一丈绫抱怨,但至少官家是给了补偿的,而你卖掉岗位拿了多少补偿?张俞为“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哭啼就更矫情,放现在,多少腰缠的万贯是汗水得来?“属于0.4%的人的70%的社会财富”多少是勤劳的收获?杜甫至少还有一片茅屋,可那茅草只会被秋风所破,却不会被官府强拆,这不是指的庆幸骂?昔日酒肉臭的朱门人,大概也不会像重庆的某高官那样居到16处大厦?而刘姥姥吃一顿二十两银子的螃蟹宴等于庄家人一年的收入,可你看看现在一盏吊灯、一瓶拉菲、一桌豪宴动辄几十万,这该是庄户人几辈子的血汗?
当然,应该承认社会在进步,因为下岗就是改革,拆迁也叫发展,维稳就是和谐,平均等于幸福。至于二恶英、三聚氰胺、地沟油、转基因等等等等,自然也都是技术创新的伟大成果。只是在今晨再一次听贵州书记高唱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雄壮时,总觉得自己也很像那个慰安妇。于是也只能像一个慰安妇那样骂一句“我恨日本人,但我更恨中国人!日本鬼子糟蹋完后还给顿好饭,可中国人则随便在我们的心上大小便。”
骂完也知道一点用没有,正如那个送了红包却没能拿到职称的女士所哭泣的那样,“红包白送了,一年的辛苦白费了,你能改变什么?”
于是,连骂也省了,只剩下望着麻木。在黑暗里无尽的等待,究竟也不知道是房客突然文明不再扔第二只靴子了,还是他本来就只穿着一只,抑或自始至终都在唱独脚戏?
于木鱼宅
2012-5-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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