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瘦弱的我,一直被可怕的哮喘折磨。故乡里,无论儿童、青年、老年人,都受到同一种病的折磨。那时,知识的贫乏,人们难以和空气污染联系在一起。
我家周围,有三个工厂。距我家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一个喷漆厂,一个绝缘材料厂,一个化工厂。我发病的速度惊人,刚才还活蹦乱跳,转眼间就喘不过气来。可怕的哮喘,经常发作。后来,妈妈发现一个规律,只要她闻到喷漆厂上空飘过来的气味,我就会喘个不停。她终于找到了我的病因——气味所致。那个年代,祖祖辈辈都住在护城河畔,从未想过搬家,远离污染源。母亲,总是带着我四处求医,补充各种营养,但无济于事。
哮喘病发作,我痛苦难忍,步行最多能走一百米的距离。上学的路上,我总是走走停停。冬季学校跑步,我也很少参加。
夜里,喘的睡不着觉。母亲总是在我的枕边放几个梨,告诉我,难受时,吃个梨。梨,吃进肚里,甜甜的,凉凉的,吃后的那几分钟,确实缓解了我的不适。但过后,我又在床上辗转反侧,哮喘病带给我的痛苦简直难以形容。
离我家最近有个卫生所。我,无疑是那里的常客。哮喘发作,母亲就背着我到卫生所,打针拿药。儿时,我吃了多少药,打了多少针数也数不清。印象最深的那就是母亲的背了。
记得那个夏季。深夜,我的哮喘病突然发作,躺在床上大声喘着粗气。劳累一天的母亲,像往常一样,给我个梨,期盼我熬过黑夜。但是,我喘得就像拉风箱,那种难受的劲头,令她无法安睡。于是。她顾不上白天田间劳作的辛苦,穿好衣服,背着我径直向卫生所走去。
那时,买自行车还需要凭票的年代,更没有出租车。母亲,一个中等个子,瘦瘦的女人,在那样一个漆黑的夜,背着病中的我,行走在寂静的乡间小路。如今,我已步入中年,至今,还依稀记得那夜,那星,那路和母亲的背……
现在想起,我家离卫生所骑车需要十几分钟,如果步行,怎么也需要半个多小时,何况,骨瘦如柴的母亲,还要背着我行走。
清晰的记得那夜,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上星光的陪伴。去卫生所需要经过一大片菜地。菜地中间有一条小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母亲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我趴在母亲的背上,感受着母亲的温暖。我一动不动,生怕增加母亲的重量。头顶上的星光闪烁着,好像特意在给我们这对母女照亮。菜地里虫子的叫声时起时伏,在那样宁静的夜,格外响亮。
穿过菜地,是一条铁路。那时专走货运火车。现在,主要是客运,从西客站往返的火车就从这里经过。母亲背着我沿着铁路一直向南,偶尔,火车像猛兽一样呼啸而过,吓的我紧紧地靠着母亲的背。
“看你,这有什么可怕的?”母亲说。
我听到母亲粗粗的喘气声。
“妈,我下来自己走。”
母亲一定累了。她不得不放下我,牵着我的手行走。大概走了几米远的路,我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母亲蹲下身:“来,还是我背着吧。”我又趴在母亲的背上……
第二天,母亲照常早早起床,为我们做完早点,又匆匆的下地劳作。
母亲背着我行走在乡间小路的画面,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因为,母亲的背充斥了我整个的童年,充斥了我“多难”的童年。
如今,母亲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每次见到她,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我的童年,想起那路,那星,那夜,和母亲温暖的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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